她是头一遭遇上山匪,心里打鼓不说,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倒是沈轻灵犹在气定神闲地继续写字,连眉毛都没撩起过半寸,口中说着:“无妨,邵家两位郎君既然要价三十两,那么对付这几个山匪,想来是绰绰有余的。”
要知道,福叔请那六个镖师从汝南到汴京,也都才要二十两而已。
饶是沈轻灵这么说,映秀心中还是惊惶不定,她微微侧了侧身子,空着的那只手翘指撩起车帘,以小小一角朝外看去。
冷月寒芒,血光四溅。
金戈相交之声顺着卷起的车帘溜进了马车里,原本听不真切的哭嚎声俄而清晰,更有寒风吹拂,叫车厢内的映秀一个哆嗦,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事实上沈轻灵说的不假,她这落笔还不到百字,外面的吵嚷就渐渐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邵英那颇为稳重的声音传来。
“贼匪已除,若有惊扰二娘子处,见谅。”
沈轻灵嗯了声,抬手将车帘再次卷起,对邵英说道:“将他们身上能带走的都带走,刀剑也可,财物也可,就算做是过路费吧。”
啊?
马车外浑身是血的邵英有些没回得过神来,他蹙眉迎上沈轻灵的目光,凝视了片刻,确认沈轻灵不是在玩笑后,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邵从的嘀咕声朦朦胧胧地飘了过来。
“这小娘子什么意思?居然让我们摸尸?”
“哥你说句话,她这不是在戏弄我们吧?”
邵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严肃地说道:“不可在背后议论主家,咱们收钱办事,不过是拾掇一点用得着的东西而已,想来二娘子有她的用意。”
显然,邵英要比邵从稳重。
沈轻灵扫了眼外头那满地的断肢残骸,扭头对战栗不断的映秀嘱咐道:“往后跟在我身边,要经得住事,越是害怕,越是要藏住心思。”
映秀自然是连连点头,握着笔的手因为紧张而指节发白。
看她怕成这样,沈轻灵只能叹了一口气,从旁边取了纸张和笔放在她面前,温和地说道:“来与我一道写字吧,这几日我教了你好些字,看看你练得如何了?”
等到了扬州,截住想要北上救父的毓香,那教映秀识字的活计就可以转交给毓香去做了。
平娘可能是担心沈轻灵受惊,贼匪一除,她就立马从后头车厢那儿揣着热水过来,要给沈轻灵捂手。热水据说还是在卢馆镇时装上的,一路煨在褥子里,至今烫手得紧。
看平娘一通忙活,沈轻灵哭笑不得地分了一点儿给映秀,嘴里调侃道:“让映秀也热一热吧,她刚才好奇往外瞧了一眼,夜里只怕要做噩梦的。”
平娘这时候对映秀也不见外了,抓着映秀的手就往热水里放,末了还唠叨着:“下次发生这种事,可不能随便往外看,让那些个镖师去料理便是,你看了又能如何?不是平白给自个儿添堵。”
映秀双眼一红,点头如捣蒜。
没过多久,马车就轱辘轱辘的重新出发了,车轮在轧过那些贼匪的尸首时,车厢还颠簸了几下,叫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的映秀小脸又刷的蜡白,笔下的字也跟着变得歪歪斜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