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获得了什么?
我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孩子,虽大仇得报,却落得这病体沉疴,往后余生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值得吗?
沈轻灵偏头,漠然地望了一眼殿外白茫茫的积雪,说:“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选错了路……仇嚒,我独身一人,如何不得报?无非是曲折了些。”
“娘子,您、您莫要这么说。”映秀听得两眼一红,泪汪汪地扶着沈轻灵往妆奁边走,“您还有妾与毓香。”
镶有琉璃金玉的金丝楠木妆奁是前些日子李彧差人送来的,说是将作监新打的,为表荣宠,这皇宫里也就福仪宫先用上了。
这些赏赐,李彧从来不吝啬。
因为对于沈轻灵,他心底可能更多的可能还是害怕,害怕沈轻灵的手段,害怕沈轻灵的果决。
有爱吗?
大抵是有的,只是不多,且漫不过他自己。
“映秀,我累了。世间万事万物,总有一个尽头,可能我的尽头,便是这儿,便是今日。”说完,沈轻灵在妆奁前坐下,单手取了一枚玉骨梳出来递给映秀。
早已泣不成声的映秀只能接过梳子,轻手轻脚地为沈轻灵盘髻。
此时的陈英在门口等了好半晌,可他脸上却没有不耐烦。在看到沈轻灵之后,他连忙转身,从身后宫人托着的玉盘里取出丹册来,口中喊着恭喜圣人,同时双膝跪地。
丹册澄黄,有些扎眼。
后头那些捧着各式赏赐的宫人们跟着陈英一道跪下,山呼圣人。
沈轻灵没动,她抬眸看了一眼毓香,说:“请官家过来,我有事和他说。”
毓香哪里敢停,迭步往外走去。
积雪未化,陈英就那么跪在雪里,直托举的双手战战,跪到皇帝李彧摆驾入福仪宫,也依旧挺立,没有多问半句话,没有呻吟一声。
李彧拂袖阔步走到沈轻灵身边,错开映秀,亲自扶着沈轻灵,嘴里无不责怪地说道:“灵儿,这是做什么?你若是对这些赏赐有什么不满,直说便是,何苦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官家一句话,后头跟着他进来的宫人就心领神会地把地上的陈英给搀扶起来了,只见陈英双膝被濡湿,走一步便打几下摆子,脸色惨白如纸。
走没几步,李彧侧眸看着还杵在原地的映秀和毓香,不悦道:“下去吧,这儿有我,还怕你们娘子有恙?”
官家开口,岂容得映秀和毓香质疑?她们也就只能福身行礼,转身与其他福仪宫的宫人们一并离开。
等到这时,偌大个正殿,就只剩下了沈轻灵与李彧二人。
没了外人后,李彧眉头还尚未平缓,就已经放开了沈轻灵的手,脚下慢故意行,由着她自个儿往殿内走。
“你怕我当众给你难堪?”沈轻灵轻笑了一声,斜睨着身后的李彧,在目睹了他眼底神色的闪烁后,接着说道:“你想多了,景文,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
从诏狱脱身之后,沈轻灵还是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