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身形笔直的站在堂中道:“多谢太夫人好意,坐是不必了。老奴今天奉长公主命送苏小姐回府。现在既然人已经送到,老奴也就不久留了。”
“不过,老奴这里还有几句长公主的话要带给太夫人。”周嬷嬷昂然说道。
太夫人赶紧站了起来。
“太夫人,长公主说,一家兴旺之道,乃是子孙成器。太夫人日后也当用心教导,以免儿孙误入歧途,害人害己。今日本宫已代太夫人教导过了,太夫人日后当要多加督促。”周嬷嬷肃然说完。
竟然被人当众训斥,太夫人心里跟油煎了一样,还得笑脸对周嬷嬷道谢,真是愤怒的无以复加。
周嬷嬷一脸肃然的说完长公主的训诫,旋即满面笑容的对太夫人道:“太夫人也勿恼,十个手指有长短,儿孙嘛当也是各有不同的。贵府四小姐知书达理,娴静文雅,长公主甚是喜欢。”
太夫人脸色稍缓,总算还有个好的,不算太过丢人。
恭恭敬敬的送走周嬷嬷后,看着一脸惨白,摇摇欲坠的白氏跟苏月华,苏靖平心疼的不行,又对着苏月恒吼道:“你这孽障......”
“啪”!一个茶杯砸到了定安侯面前。太夫人铁青了脸喝道:“你先闭嘴。月恒,你来说,究竟是何事,竟然让长公主如此动怒?”
方才真是被白氏跟大丫头哭昏了头了,竟然没有好好问清楚,当着长公主人的面丢了这么大人,那嬷嬷回去后要是说了方才之事,恐怕长公主更是会鄙夷她管家不严,黑白不分了。
听得终于可以轮到她们说话了,苏月恒还没开口,憋了很久的苏月兰已经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祖母,今天可真冤枉死我们了。祖母,你不知道哇,大姐姐竟然在长公主府要将四妹妹撞下水......”
好容易有个苏月华吃瘪的机会,苏月兰巴拉巴拉,兴奋的将苏月华在长公主府做下的丑事儿兜了个底儿掉。
听苏月兰说完,太夫人震惊的无以复加,一直以为大孙女是个好的,却不曾想竟然如此之蠢。长公主府大宴,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如此,真是愚蠢至极。
看着祖母投射过来的目光,苏月华立即捂着帕子开始哭冤枉,白氏也是哭得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看着妻女如此可怜,苏靖平的心都差点化了。
母亲在,不便当众抚慰,但却不妨碍教训女儿。于是,苏靖平目光不善的看向苏月恒几人:“你们几个,真是一点手足之情也无,见你大姐姐当众丢丑,竟然不知道帮衬一二。”
苏月恒简直被这偏心到太平洋的便宜爹气笑了,方才苏月兰说了、苏月芳也说了,而且这事儿原委一点都不难打听,他竟然什么都听不进。
何况,单长公主让人将苏月华母女俩当众赶出府去这点,这更足以说明问题了。现在,苏靖平竟然还斥责她们。什么叫帮衬?难不成要苏月华将她推下水才行?
人心都偏成这样了,苏月恒也懒得跟他说了。苏月恒静静的看向了太夫人。
本以为几个孙女参加花宴,可以为定安侯府重返荣光打开一个缺口,却不曾想,真是将底子都丢完了。
儿子也如此拎不清,太夫人一阵头痛。
“靖平,你先下去。”太夫人厉色的对着儿子道。
看着老娘已然恼火的不行,苏靖平也不敢硬抗,只得担忧抱歉的看着白氏母女,怏怏退去。
太夫人失望至极的看着苏月华,这个大孙女儿,之前一直表现的伶俐聪慧,长的也是婉约动人,她对这个孙女是寄予厚望的。可现在,竟然被长公主当众打脸,日后,这行情可不得跌掉一大截?看来,得赶紧补救才是。
太夫人想了好一阵,方才冷冷对白氏母女道:“既然长公主赐了《女诫》,你们当是要好好的读。这一个月你们就不要出门了,认真抄写研读吧。”
苏月华松了一大口气,只是禁足,祖母还没放弃自己,很好。
白氏也是松了一大口气,还好,管家权还没丢。
本以为这次苏月华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可现在祖母竟然如此轻轻放过?苏月兰真是气歪了嘴。
苏月恒倒是一脸平静,意料之中的事儿。
太夫人的判罚,别说苏月兰不忿,就是茶梅都气死了。听说自家小姐差点遭罪,苏月华让侯府丢了这大的脸,竟然也才禁足了事?
茶梅愤愤不已:“这侯爷偏心也就罢了。太夫人怎也这样......”糊涂的话没敢说出来,但不妨碍别人的理解。
茶梅一向温和,见事已至此,只稍稍说了几句,也就闭了嘴。但还是一脸疑惑,这太夫人看着也不糊涂啊,怎会这样判罚呢。
苏月恒却是一点也不疑惑。对太夫人今天的判罚,苏月恒是毫不意外。
苏月华乃是太夫人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孙女,太夫人不会轻易放弃的。而且,长公主今天也还是手下留情了,只是赐了《女诫》跟戒尺,并没有当众对苏月华下判词。苏月华蛰伏一段时间,后面还是有机会恢复元气的。
不过,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自己这个月会清静不少。
别得懒得多想,只盼着顺州王家的人早点进京才好。
没有苏月华掣肘,这两天,苏月恒过的颇是惬意。
这天,苏月恒正在绣花,魏紫兴冲冲的递了封信过来:“小姐,大公子来信了。”
沈珏瞬间,整个人就像轰然燃烧一般,心尖子都颤了一颤。虽然心知肚明自己又被调侃了,可真心里又酸又软,说不出的妥帖舒坦,可又仿似沉重。
沈珏迅捷的低垂了长睫,挡住了眼眸。
几息过后,沈珏抬起眼眸,眼睛如墨般的看着苏月恒温润一笑:“苏四小姐说的有道理。既如此,我回去就即刻禀明父母,待你及笄之后,你我就成亲,可否?”
正捧着茶杯洋洋得意准备看着沈珏面红耳赤、慌乱无比的苏月恒,一个不查,自己差点被呛死。
本来是自己促狭这沈珏的,却不曾想被番将了。苏月恒很是咳了几声,方才平定下来。
本来不过是调侃之语,可不但是被人稳稳的接住了,仿似还被求婚了?苏月恒自认不薄的脸皮,此时忍不住绯红一片。
运了好久的气,苏月恒方才鼓起心神接住话来:“你,你为何突然说此话?”
为何?因为知道你在家里处境艰难,想让你早离苦海。沈珏心道。
眼前女子一双明眸如水洗一般,波光潋滟,真是明媚极了。沈珏看着这灵动的眸子,突然有些担心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沈珏的回答,看着一直沉默的沈珏,苏月恒在他眼里仿似看到了后悔?看到这眼神,苏月恒一时也有点不愉,什么意思,说成亲的是你,后悔的也是你。
苏月恒怏怏不乐的坐那儿想事儿。沈珏为什么突然后悔?
忽然,苏月恒恍然心至。妈呀,原书中虽然没有写明沈珏是否有心上人,但不代表现实中人家就没有。
沈珏这样做,可能是因为两人相爱,但女方身份地位相差太多,不便迎为正妻,但又不想委屈对方。刚好,跟自己成亲过后再和离,然后以继妻之礼相迎也许正好?
苏月恒顿时脑补了好多关于沈珏跟心上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虐恋情深。
这样一想,苏月恒顿时抱歉无比,忽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反派女配,拆散了深情的男女主一般。
于是,苏月恒捧着一颗懊悔的心,看着沈珏真诚的道:“沈大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答应跟我成婚也只是想帮我渡过难关,此乃权宜之计,这点我很清楚。”
“你放心,就算你我二人成婚,我也一定恪守朋友之谊,绝不会对你非分之想的。待日后时机成熟了,你跟我合离也好、休妻也好,都随你,我绝不会碍着你的。不不不,成亲之后马上和离那也是可以的。”
“当然了,如果有需要我解释配合之处,我也一定全力配合,绝不含糊。”深觉自己是罪人的苏月恒赶紧信誓旦旦的表忠心。
苏月恒的话在沈珏听来,跟自己的犹疑几有异曲同工之意,按理他应该是要欣然附和的,可是,怎么听来这么不是滋味?
沈珏沉默良久,方才深深的看了眼苏月恒:“也好。”
苏月恒莫名有些气虚,怎么她竟然从沈珏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珏心下发闷,突然不想呆在这里了。
沈珏一片平静疏离的对苏月恒道:“苏四小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请自便,告辞。”
咦,沈珏生气了。虽然他气色一片平静,仍然礼仪周全,但苏月恒无比确信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苏月恒颇是愧疚的反省了下,看来是自己方才玩笑开过头了,人家答应跟自己成婚,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虽然是出于道义,但是,从此让他跟心上人相隔开来,这种事情无异于剜人血肉。
沈珏真是好人,真是有佛家以身祠虎的慷慨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