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舒一口气,若不是父皇为了尽早见到东宫的子嗣,也不会这样的纵容他。
可自从有了她,一切都看的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她能留在身边,这天下是谁的又有何干系?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是至高无上的人。高楼殿阁,锦衣玉食,他身在其中,却从未真正的开心过。
不到三岁便会背诵白首唐诗,礼仪规范也是宫中做的最好的,那时还年幼的他和母后住在中宫。常常因为写的字不够好,或是没有得到父皇的赞赏,便在中宫的月台前罚跪。一跪便是一个时辰,待奄奄一息时,才被张公公抱到母后身边。
母后时常垂泪,亦或是哀戚的述说自己的不幸。方听时不禁动容,便越发的努力,可他很快发现,再怎样用功,母后都不会满意,渐渐的母后的眼泪从珍珠变成的海水,在他心头也只剩下无法言说的郁结与烦躁。
他厌烦了宫中的女人,那些莺莺燕燕满面春色,却又心肠狠毒的女人,自然也包括母后。他知道母后从未得到父皇的垂爱,所以,仅剩下他这个残存的纽带。
也正是因为此,在枚妃害他差点丧命之后,母后终是狠下了心要对付枚妃。
那时的他,方才住进东宫,即使知道母后所做的一切,即使知道二弟往后会失去很多的东西,他也只是沉默。
虽然,他是东宫太子,可毕竟这一切他无能为力。待他知晓枚妃全族皆灭,心头唯剩下震撼。有些难以置信的去质问母后,却只见母后眼眸中的冰冷。
“羽良,不是她死,便是母后和你死,人为了活着,做什么都不为过。”
从此之后,他不愿再扑进那个曾经温暖的拥抱,母后为他换来了无人能撼动的权势与地位,可却永远失掉了父皇的心。他曾见母后床头上,一道道细小的划痕,那是父皇不曾临幸的日子所做下的标记,他见了不免冷笑,刻这些做什么,那些日子用年来计也不会出错。
原来那句话说的是对的,宫里的女人都是罂粟,美丽妖娆,却又害人不浅。
母后是,枚妃是。
可他知道,那个胸前有一点朱砂痣的女孩不是……
他试着去临渊宫陪着二弟,可二弟也总是静静的坐着,不曾与他言语,他们是亲兄弟,却比不得陌路人。直到年岁渐长,二人才学会了寒暄。寒暄的背后,是无法融化的寒冷……
人说,站的越高,看的越开阔,可有些总归是看不清的,例如自己的心,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存放这颗心的匣子,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舍弃。
宫女躬身呈上那一碗汤药,赵羽良顺手接过,浓浓的药味四散,他看着漾着涟漪的药碗出神,却是打定了一个主意。
那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东宫的宫外,赵羽良安顿好手头的一切,便向宫外去了。
“殿下最近身子不大好么……”
身后是她的声音,赵羽良倏地驻足,回望着她,可颜菖蒲却慌忙垂下了头,那眸中有些慌张,有些焦虑。
赵羽良沉默片刻,只是“嗯”了一声,“你好好呆着,本宫年年这个时候都要泡温泉的,用以驱除体内的寒气,过两日本宫便会回来的。”
颜菖蒲的眸中稍有缓色,她欠着身子说道,“那殿下路上小心。”
他心上一悸,慌忙上了马车,他撩起帘帐笑着对她挥挥手,“快进去吧。”
颜菖蒲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宫门,马车行进一路出了神武门,再出了陌都,外面一片绿意盎然,翠叶娇花,流水浮萍,安静却又美好。
走到了那一处岔口,他不由的揉着额际说道,“向南走。”
马车上的昌元一怔,“殿下这是要上哪儿去?”
“去随本宫见个人。”
与陌都毗邻的都城名叫子盐城。这里因临着帝都,也是一派繁华。马车没有多余的装饰,从外表看也不过是富贵人家。
从车窗外看去,街铺一间接一间的铺陈着,一直到了快尽头,才见那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落里极静,门外有护院的守卫。
赵羽良递上一锭黄金,才进了门里。;穿过曲曲折折的院落,竟然到了一处阔绰的屋内。屋内屋外两重天,极其简单的院落里,甚至是树木都极其平常。可屋内却是不凡。犹如戏台一般的屋子里,整齐的摆放着黄花梨制的桌椅。墙上悬挂的字画均出自当朝名家之手。就是那桌上的一碟一碗,也十分精致。
赵羽良一身书生扮相,身后的昌元扮作管家,带着一个侍从在角落的位子坐了。不想惹人注意,却还是引得众人不禁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