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又是一愣,为难的回望太皇太后,似乎在寻求帮助。“君国祖制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懂朝堂政事,不敢妄加评论。”
“无妨,哀家也想听听你的看法。”在宫里四十余年,如果连他们之间的疏远都看不出来,她也算是白活了。
新婚之夜,溪儿独守空闺,其中定然有她们不知的隐情。私底下她旁敲侧击多次,可溪儿的嘴密不透风,比石头还硬,至今半个字也没透露给她。
菖融,或许是个关键所在。太皇太后暗哼,娉婷嫁给他到底是对是错。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再想这个问题。
迟疑须臾,菖蒲终于鼓起勇气,正言道,“君国向来以‘仁孝’治天下。韩太后虽然不是皇上生母,也好歹照顾皇上数十年。这份恩情早抵过生母的养育之恩。兄让帝位,弟孝其母,此乃佳话,也是体现皇上仁孝重情之举。”
“再者,我朝也有尊养母为太后的先例。秦大人的言论太多牵强,没有实质的根据。皇上要是废黜了韩太后的尊号,百姓都会说皇上忘恩负义。这……,定然不是皇上和太后想要看到的结果。”
众人不禁露出诧异的神情。君皓宸眉目舒展,突然明白了一些事。“皇后很聪明。”
她浅笑,不认为他是真心夸自己,反而试探的成分高出很多。他不信爹,也不信自己。从他质问起的那刻,就已经认定他们父女在谋划什么了。“恩宠再多,珍妃也不过是正二品皇妃,若成为贵妃,相信珍妃会跟高兴的。她好歹在皇上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皓宸不语,神情泰然的喝着茶。
太皇太后疑惑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好一会儿才道,“哀家不在乎韵儿能否有太后之尊,只是那秦家欺人太甚。哀家还是那句话,秦禄不可重用,你自己看着办吧。好了,哀家也累了,皇后替哀家送皇帝。”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长乐宫,她清楚嗅到君皓宸身上的龙涎香,清楚看清他的背影。他们的距离不过三步之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貌合神离,永远靠不近彼此。
“皇后。”他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那深沉莫测的俊脸,喜怒难辨。“皇祖母的起居你多用心,其他事你不必多问。”
菖蒲低低垂眸,“是。”
“皇后是聪明人,朕相信你会懂得秦禄针对韩太后的原因。”君皓宸手一杨,示意宫人全部退下。“珍妃永远是珍妃,她成不了皇后。至于晋升朕看就不用了。朕已拟旨加封秦禄为尹国公。这样一来秦禄也好稍微安分点。”
“是。”原来他早想好了,之前不说是怕太皇太后不高兴吧。所有的事都在他掌控之中,他们就像木偶般任由他摆弄,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下颚,君皓宸锐利的眼神冷冷扫过她眸底深处,平静的无一丝涟漪,正如新婚之夜看到的那样。“还记得那日的话吗?朕相信皇后不会忘记的。菖相不遗余力的帮助太后,目的何在大家都明白。
朕会成全菖相当个尽责的父亲,也会让你当个知书达理,乖巧听话的皇后。你回去服侍皇祖母吧,不知道几天以后,你还能不能这般平静面对一切。”
待她反应过来,君皓宸已经走远。她思索着最后一句话,始终想不通他指的是什么。
翌日朝会,秦禄再次发难。皇上把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秦禄当场无言。他借自己除去了废帝一党有恃无恐,早惹来皇上的不快。他不表现出来是因为在等最佳时机。如今机会来了,皇上岂会浪费。
亵渎太后的罪名被扣得严严实实。秦禄被罚俸半年,回家面壁思过三日,还要向太皇太后和韩太后负荆请罪,无疑狠狠扇了珍妃一耳光。
不久之后,秦禄被封为尹国公,世袭爵位,身份地位远远超过菖相。珍妃忙着固宠,哪管的上之前的不愉快。给个惩戒又略施小惠,秦家一时间安分了不少。
韩太后兴许听说了什么,特意宣她过去闲聊。“菖相暗中相助,哀家记住了。皇后如遇到麻烦事,大可以来颐和宫找哀家。”
“谢太后。”她颔首谢恩,举目之余她见韩太后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内心大感不安。
“皇帝能娶到如此贤德的皇后是他的福气。皇帝不肯留宿凤仪宫,哀家也不知劝了多少次。哀家想或许当初我们的决定错了。菖氏,你非皇后人选,有朝一日皇帝动了废后的念头,你……,看在死去的郡主和惠仪太后的面子上答应如何?”
“臣妾……,明白。”她抿唇而笑,没半点恨意。
接下来的几天,菖蒲睡不安稳,心神不宁。她每晚做着相同的噩梦,梦中一个女子披头散发悲凉的诉说着什么,紧接着梦境变成皇上要杀爹,她苦苦哀求无果,眼睁睁的看着爹倒在血泊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人家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可她却觉得是那么的真实,冥冥之中像是提醒她不久的将来有大事要发生。
这时,殿外响起阵阵脚步声,落燕匆匆而来,紧张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菖蒲猛得起身,顿时头晕目眩。若不是落燕及时扶住她,她早倒下去了。“出……,出什么事了?”
落燕扶她坐下,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把娘娘吓坏了。“娘娘放心,不是相爷和少爷,是皇上要纳妃了。”
“纳妃?”她喃喃重复,他说的最后一话是这个意思吧。他要纳妃了,就在他们大婚的第十日。
“娘娘,众臣听说皇上要纳妃,纷纷上书谏言,相爷也不例外。今日朝会上相爷还和皇上大吵了一架。下朝后太皇太后就把皇上宣去了。”
“你说什么?”她轻柔酸胀的太阳穴,纳个妃子竟然惊动了整个朝廷,到底新妃是何等人物。“去长乐宫。”
长乐宫外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为首的正是宫中仅有的四妃。她们低眉垂眼,黯然哭泣。这副阵仗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听小太监通报皇后驾到,四人不约而同的扬起脸,可惜他们只看到一个背影。钱昭仪和李淑容懊恼的嘀咕,唯独珍妃和宜妃面色平静,微颤的身子泄露了她们的心思。
步入正殿,太皇太后端然正坐,两侧分别是颜太后和韩太后。她欠欠身,抬眸间瞧见颜太后若有若无的笑着,格外的诡异。落燕也感受到了这份不寻常,暗暗扯动她的衣袖,示意她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