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公公鄙视地瞪他们一眼,不再废话,架着沐安离去。
那种绝望,那种惊惧,那种哀痛,有所缓解,她松了一口气。
可是,被皇上救了,无疑是再入狼窝。
原来,不是皇上救她一命,是燕王。
这是燕王第四次救她了。
而这次,他又如何得知她被皇贵妃掳去的?
沐安细细想着,可能是燕王派人暗中盯着她、保护她,她一有什么动静,燕王的耳目就立即禀报,他及时得知消息,派人营救她。
而两个公公谎称奉了皇上之命救人,只是方便做事罢了。
三日后,燕王传她碰面,仍然是在上次为她解媚毒的那间宫室。
她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现身。
“这些糕点、酒水,是你准备的?”宇文欢坐在桌前,剑眉微掀。
“王爷救奴婢四次,奴婢自知无以为报,聊表心意罢了。”沐安为他斟一杯酒,递给他,“不是什么好酒,王爷不嫌弃,就尝一口。”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的确不怎么样。”
她夹了一块杏仁糕递在他的嘴边,“这糕点是奴婢亲手做的,王爷尝尝。”
他吃了,“尚可。”
忽然,他拉着她坐在身侧,靠近她,“你想再施展一次媚术?”
“王爷说笑了。”沐安长长一叹,仿佛历尽沧桑,“短短时日,奴婢卷入太后寿宴投毒案,被皇上和皇贵妃追杀,数次死里逃生,每次都是王爷出手相救,才留得一条贱命。奴婢终于明白,山鸡变凤凰根本不切实际,是镜中花、水中月,因此,奴婢不再有非份之想,只愿留得一命为王爷办事,别无他求。”
“当真?”
“奴婢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就这么几次,你就怕了?”宇文欢勾起她的下颌,对上她妖冶的红眸,逼视着她。
沐安红黑交杂的眼眸一动不动,丝毫不惧,“奴婢并非害怕,而是幡然醒悟。在大牢,在暗房,在千波台,在被侍卫侵犯的时候,在濒临死亡、绝望笼罩的那一刻,奴婢想通了很多,无论是荣耀风光的嫔妃,还是低微卑贱的宫婢,唯一值得珍惜的,是这条命。只有活着,才是最值得的。因此,奴婢心甘情愿为王爷效命,只要王爷保奴婢一命。”
他松开她,再次饮酒,“好,本王保你一命。”
她侧眸,以眼角余光看着他,“谢王爷。”
忽然,宇文欢紧皱眉头,双手捂着太阳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王爷,你怎么了?”沐安关切地问道。
“本王觉得头晕目眩……酒水有问题……”他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凌厉,“你竟敢谋害本王?”
她在酒水中下了一种乱人心智的幻药,他就像酒醉一样,旁人问什么,他会说出实话。
宇文欢痛苦得五官扭曲,片刻后变成另一个人,半眯着眼,四肢乏力,昏昏沉沉。
她扶着他,问道:“五年前,皇上下令诛沐氏九族,王爷知道吗?”
他点头。
她又问:“皇上为什么下令诛沐氏九族?那罪证是真的吗?是谁呈上罪证的?”
他口齿不清地说道:“罪证?”
沐安急道:“就是沐齐将军通敌卖国的罪证,是否有假?是谁呈给皇上的?”
“混账!”一道怒喝突兀地响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一惊,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她不会认错,是魔皇。
对面墙上有一团红紫的光亮,应该是魔皇的化身。
她让宇文欢趴在桌上,躬身道:“安拜见魔皇。”
“本座的叮嘱,你可记得?”那红紫的光亮一明一灭,虽无魔皇之身,声音却极具威严。
“安记得……”沐安心惊。
“若是记得,怎会做出这么多大错特错的事?”
她咬唇不语,她的一言一行,魔皇不会不知道。
魔皇怒道:“你做过什么事,一件件说来。”
回宫廷之后,所做过的每一件事,她简略道来,不敢欺瞒。
“事到如今,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不能成功?”魔皇喝问。
“安知道,安以为与宇文珏不期而遇,引起他的注意,就能得蒙圣宠,成为嫔妃,伺机查探出沐氏灭族的真相与朝堂奸臣。没想到的是,他心有所属,对太后用情太深,视后宫嫔妃如粪土……安非但没有得到他的青睐,反而招来杀身之祸。宇文珏追杀安,皇贵妃也容不下安,安九死一生。”
“还有呢?”
“后宫看似平静,实则波云诡谲,步步杀机,安只是小小的六尚局宫婢,无可避免地卷入后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安终于明白,若想查出真相,若想复仇,仅靠一点小聪明和卑微的身份,根本无法行事。”沐安诚恳地分析道。
魔皇的语气仍然生硬,“本座早已告诉过你,你还是急于求成,冲动行事,令自己陷入险境。”
她道:“安知错,安明白了,若要查出真相,就一定要得到宇文珏的宠爱与信任,有宠无爱也不行,因为恩宠如浮云,随时都有失宠的可能。”
那团红紫光亮虚无缥缈,却有着令人心悸的威信,“明白就好,本座再警告你一次,你务必忍耐,想得蒙圣宠,非一朝一夕能够成就。如今宇文珏盯着你的脑袋,当务之急,你必须设法打消他杀你的念头,再伺机得到他的信任与宠爱。否则,你甭想查出真相。”
“谢魔皇教导。”沐安松了一口气道。
“切记,不可鲁莽行事。”魔皇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阴寒,“你想从燕王身上查知真相,本座告诉你,就算让你查出来,你也没命施行复仇大计。一旦燕王知道你的目的,就会怀疑你的身份,燕王还会信你吗?还会当你是棋子吗?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错了,安保证,下不为例。”
之所以从燕王下手、查出真相,是因为她等不及了。
她数度临危,往后也不会平平安安的,倘若她突然死了,却还不知是什么人陷害父亲和沐氏,她死不瞑目,她如何对得起惨死的父亲母亲?
因此,她只能逼问燕王――燕王位高权重,说不定知道五年前沐氏灭族的真相。
魔皇怒斥:“你以为查出真相很容易吗?你以为后宫是善堂吗?你以为自己聪慧无双吗?不自量力!”
沐安叩首道:“安知罪,望魔皇再给安一个机会。”
“非三四年之功,你报不了血海深仇。”
“是,安会忍辱负重,不会再急于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