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一脸冷意,漆黑的眸中似有锋芒掠过,只听皇上寒声道,“长兴侯素来耿直不阿,难得这般低声下气的哀求,她同你的关系不一般吧!”说着,又挪步来到面前,探手抚了抚我红肿的颊,清冷一句,“用帕子将眼泪擦干,朕最讨厌女人哭泣了!”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却出奇的寒凉,我怔了怔,随即退了小步,四下找寻帕子拭泪,可翻遍所有衣袋也不见丝帕的踪影,难道是……
无奈之下,只有以袖胡乱拭泪,皇上见了,语声漠然,“帕子呢?”
低垂螓首,我实话实说,“似乎遗失了,或许落在池子里。”
下一刻,一方耀亮的明黄色侵入眼底,“将朕的帕子拿去,你也该好生梳洗一番,脏得就像一只小泥猫。”言罢,皇上拂袖转身,冷冷瞥了成亲王一眼,“昭文,你也该走了,别总是无所事事的乱游乱逛。”
“是。”成亲王的态度恭谦了许多,讨好似的跟随皇上,可还未行出三步,又驻足回眸,朝我一笑,“有趣啊,还真是有趣!”
皇上走出很远,姐夫依旧原地跪伏,一动不动。
我见了,弱声言语,“你快起身吧,这地上潮湿寒凉,你的旧患……”
直至此刻,他才颤颤巍巍抬头,眼底分明盛着湿意,“可馨,那一掌是不是重了些,你是不是在憎恨我?”
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式吗?
我默然不语,将皇上遗下的明黄丝帕攥在掌心,很紧很紧。
缓缓挺直身子,姐夫预备站起,不知是不是跪的时间太长,他的右腿有些不听使唤,踉跄一步,险些再次跪地。
见他这等狼狈,我躬身上前,好心好意搀扶一把,可他却毫不领情,挥袖拂开我的手,“没事的,又不是七老八十,不用你管,不用你扶!”
他就是这般倔强,好似一头蛮横的犟牛,我再次扶住他,淡淡轻语,“你这是何苦,我又不是不知你有腿疾,不必在我面前强装英雄好汉!”
扶着他,走了两步,他兀然一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涩然苦笑,“能生你的气么,你救过我的性命,让你掴一掌,还是我占便宜!”
第一次入宫请安就闯下弥天大祸,我的生辰八字一定与这深宫内苑不合,还是尽早脱身的好。
上阳宫的西门外,侍女绿钏抱着峥儿久候多时,我随口问了句,“姐姐呢?”
那小丫头瞅了瞅我,又瞧了瞧姐夫,不敢轻易答话。
“姨姨。”峥儿不知轻重一句,“有内宦传话,让娘亲去乾明宫。”
乾明宫?我微微一怔,“那是皇上的寝宫,为何会……”
听闻‘寝宫’二字,姐夫的面色骤变,独自登上车驾,厉声道,“你们都上车,回府了。”
“不等姐姐了么?”我蹙眉惊问。
“不用等她!”姐夫的嗓音低哑,艰涩一语,“皇上会好生照顾她的……”
转眼,车驾已然离开宫门,驶在回府的路上,竹青色的车帘遮住缕缕阳光。
逆着光线,姐夫直直端坐,始终保持一副倔强的姿势…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气恼,不知他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姐姐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