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心碎

一道尖锐刺耳的叫嚣声,划破了满院静寂。

消失半月有余的赵老夫人,突然出现,脸色铁青的命令贴身丫鬟道。

玉莲未曾有丝毫怠慢,快步跑向供桌,扬手就要将供桌上的瓜果白烛等物打翻。

安若凤急急用身子护住供桌,眼神似刀锋般凌厉的射向玉莲,惊得玉莲扬起的手不由自主的滞在空中。

“没用的东西!”

赵老夫人见玉莲被安若凤冰冷的眼神吓到,愤愤的咒骂一句之后,亲自走上前,厉声对安若凤喝道:

“让开。”

娇躯未曾移动分毫,安若凤沉默不语,水润的明眸中,是一片誓死扞卫的倔强。

莫寒生前,她伤他太深;

而今他走了,无论如何,她也要做点事,来弥补内心对他的亏欠。

“你不让开,是吗?哼!哼!”

怒极反笑的赵老夫人,阴冷的目光迅速在院内环视一周,最终落到院角一根有婴儿手臂般粗细的木棍上,嘴角的狠毒笑意又盛了几分。

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缩于一旁的霜儿,眼见得赵老夫人走向院角,脑海里瞬间浮现,那日玉莲用木棍狠命打她主仆二人的可怖情景。

许是自我保护的本能意识,霜儿苍白着小脸,飞也似的快赵老夫人一步,冲到院角,将木棍死死抱入怀内。

“拿来。”

傲慢的睇视着颤抖不已的霜儿,赵老夫人伸手喝道。

用力摇了摇头,霜儿拒绝将木棍交出。

“玉莲,难道你死了不成?”

双手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的赵老夫人,以噬人的目光牢牢锁住霜儿,牙咬切齿的怒吼道。

那玉莲像是扯线木偶般,闻得赵老夫人的怒吼,丢下安若凤,又直直朝霜儿冲去。

“啊!”

尖叫着,霜儿死命抱住怀里的木棍,快步跑向安若凤,在她的心目中,也只有小姐能护她周全了。

“霜儿,别害怕。”

镇定自若的安抚完躲到自己身后的霜儿,安若凤面无表情的望向步步逼近的赵老夫人主仆二人,浅浅一笑,冷声道:

“夫人,妾身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惹得你如此恼怒?”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寂静的听雨轩。

赵老夫人怒目而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而今你这身打扮,又在院内摆放祭品供桌,分明是咒我儿早日归西,还胆敢问我为何恼怒?”

青丝覆住红肿面颊,安若凤水漾微红的双眸内闪过一丝挣扎。

娘亲临死之时,一再告诫她不可心生恨意,否则定会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境。

娘亲说,恨是世间最为可怕的一种情绪,会让人迷失自我、丧失本性。

或许它能让人暂时得到某种力量的支撑而积极活下去,但是一旦制造恨意的源泉消失,拥有恨意的人就会变得萎靡不振,仿若行尸走肉般,身心空洞无比,简直生不如死。

所以,即便爹将她嫁给陌生男子为妻,换取荣华富贵;即便她在桃花林中被人施暴;即便赵烨百般羞辱,她都一再逼迫自己淡然处之。

然而,她的一再忍让,换来的是什么?

是莫寒的伤心离世,是赵老夫人越发肆无忌惮的欺辱,是赵烨变本加厉的蹂躏。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说明了忍让只不过是懦弱的一种表现罢了。

而今,所有的人逼着她往悬崖边一步步挨近,她不要坐以待毙,就算明知一旦心生恨意、很可能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她也要恨。

因为,如今的她,就像一个满身是伤、即将痛死之人,她需要靠‘恨’这一味罂粟之药,来支撑她活下去。

恨意渐渐淹没眼底的挣扎之色,继而又缓缓于眼底消失,深深烙印在了心上。

安若凤用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手,慢慢拭去嘴角的一抹安红,笑着抬头迎视赵夫人,语声却极尽谦卑愧疚道:

“夫人教训的是,妾身知错了。”

听着安若凤的道歉,看着安若凤柔顺的样子,赵老夫人并未觉得身心舒畅,反倒感觉有一股恶寒自心底窜起,使她比之先前,越发的心烦意乱、焦躁难安。

“哼!既然知道错了,就罚你去祖宗牌位前思过。”

强压下心头的惶恐不安,赵老夫人斜睨着安若凤,沉声道,随即又吩咐玉莲道:

“玉莲,交代下去,没本夫人的命令,谁也不得去看她,更不得送吃的,否则,家法伺候。还有,将供桌上的东西,统统给本夫人扔出府去。”

“是!”

玉莲语声平板的答应完,再度走到供桌边,伸手收拾起供桌上的祭品。

此次,安若凤未曾横加阻拦,只是冷眼旁观,霜儿想阻拦,也被其用眼神给制止了。

“若是夫人没有别的吩咐,妾身这就去祠堂静思己过。”

微微福了福身,安若凤谦卑有礼道。

“把你身上这身碍眼的东西回房换了,再去祠堂。”

冷冷的丢下命令,赵老夫人未曾再看安若凤一眼,带着手拿祭品的玉莲,得意洋洋的朝听雨轩外而去……

长明灯畔,一排排灵位呈阶梯状摆放,威严肃穆间透着岁月沧桑的痕迹。

横于牌位前的长案上,放着三碟时令鲜果,鲜艳欲滴,应是每日更换,充分显示出主人家对先祖很是尊敬。

自房梁上悬挂而下,与长案约莫只有三尺距离的盘香,散发着袅袅香烟,令整件祠堂内室笼罩在朦胧飘渺之中。

哼!赵老夫人不允许她在院内祭拜莫寒,她便要赵老夫人年年岁岁、日日夜夜、心甘情愿的拜祭莫寒,要让莫寒的魂灵得到与赵家先祖同等的厚待。

安若凤苍白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复仇的冷笑,眸底的寒霜又多了几分。

待得将最后一笔刻完,丢掉手中的染血小刀,安若凤似对待一件稀世珍品般,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莫寒的灵位牌,自言自语、轻轻低喃道:

“莫寒,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好吗?”

至于保佑什么,她却并未说出口,因为她深信,他懂的。

由于跪的时间太过长久,起身之际,不免有些晕眩与腿麻;

锐利的视线快速扫了一下呈阶梯状摆放的一排排灵位,最终挑了个满意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将莫寒的灵位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