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师父吐出一口血,挣扎着站起来,语重心长道:“不三不四,来于为师面前。唉……绝非为师责难,但我的教诲你们都忘了不成?你我师徒皆为佛门中人,忌戒多多。那不偷盗、不妄语、不恶口、不贪、不?、不痴,你们该时刻谨记于心!既心向佛,若不自修,怎能得成正果?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好,不四,你赶快去菜市场,帮为师占个好位置,为师随后就到。记住,要前排座。”
安若凤暴汗,无语中。
有这样的得道高僧吗?刚刚挨了一顿海扁,居然还有心情看斩首,还要占个好位置,前排座――他当这是看戏呢?
师父招手:“不三,不三,附耳过来!记住!就去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摊位,对,就是一村妇带一小孩儿那家,打那一过为师就闻到香味了,在弄手抓饼,倍儿香!去吧,反正就一对母子,趁现在人少,不给就抢!速去速回!”
“师父……”不三脸部抽搐,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菜市场早已人山人海,安若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人群前面。
但见,高台上,一手臂粗细的麻绳吊着一柄锃亮的铡刀,高悬于一女子头顶。那女子,五花大绑,披头散发,一张脸被划的面目全非,正在发疯似地大叫:“汉狗,总有一天,我们苗人的战旗会插在你们昏君的狗头上。”
“原来她就是日月神教教主安若凤!果然狂妄,竟敢在我们汉人面前,骂我们汉狗。”
“魔教妖女,死不足惜!”
“听说,这个妖女想行刺皇上,多亏了相爷在千钧一发间挺身而出,替皇上挡了一剑。你瞧,相爷的左臂现在还没有痊愈呢!”
“我还听说皇上下了圣旨,限光明司一个月内彻底剿灭魔教,否则,以‘无作为’之罪论处。看来皇上这一次真的怒了。”
围观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安若凤只觉得“日月神教”四个字格外熟悉,细想之下,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会儿是魔教妖女,一会儿是安若凤,一会儿是日月神教,侧头苦苦思索,脑中混乱一团。
刑场首座坐着当朝左相严君堂,他身为这次处决的监斩官,坐得倒是端正,脸上挂着招牌笑容,左臂绑着绷带,显然受伤不轻。
另有一人,乃处决安若凤的行刑官,正是“光明司”指挥使李牧歌,他负手立于刑场前方,一双犀利的鹰眸缓缓扫过众人,“时辰已到,斩!”话音刚落,一枚令牌脱手而出。
令牌飞到半空,还未落地,只听得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袭来,又是“铮”的一声,一把古朴的剑将令牌牢牢地钉在柱子上。剑身尽数没入柱中,若非内功深厚之人,断然做不到这一步。
“天镜剑?”李牧歌脱口而出,胸口重重一震,“难道是……他……”摹地回头,却见一白衣男子迅捷几个起落,流光掠影般越过人群,堪堪落在了他跟前。
“你……”他瞪眼看着来人,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你来干什么?”
“劫法场!”三个字,如此理直气壮。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轩辕临云。
他一生爱穿白衣,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兼之生性清冷,实当得起“冷浸溶溶月”的形容。安若凤瞧着他,不由瞪大了眼。
“放肆!”李牧歌怒喝一声,压低声音,急急道,“知道今日问斩的人是谁吗?日月神教教主,安若凤!”
“因为知道,所以才来!”轩辕临云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显然看到了她面目全非的脸,不由脸色一寒,冷冷道,“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杀谁!”
全场刹那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他慑人的气势镇住了。
严君堂在侍卫的保护下退避一隅,静静地看着两人,嘴角浅勾,似笑非笑。
李牧歌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六师哥,你疯了吗?当着天下人的面,劫法场,救妖女,公开与朝廷和中原武林作对,你究竟……究竟置剑鼎阁于何种水深火热之中?”
“你还认我这个六师哥?真是难得。”轩辕临云笑了笑,随即眸光一冷,“从你挑断大师哥脚筋,带走小师妹那一天起,剑鼎阁就算没你这号人物,我也不再是你的六师哥。师父念你身份尊贵,年纪尚轻,只将你逐出师门,不予追究,我却做不到。”
“我……我……”李牧歌欲言又止,脸上有愁苦之色,似乎满腹委屈,最后一咬牙,摇了摇头,“罢罢罢,你我之间的恩怨,恐怕今生是难以说清了。这个妖女行刺皇上,必死无疑,你若现在离开,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朝廷和左相那里,由我担着。”
“谢你美意,不用!”轩辕临云看了那女子一眼,又转过头来直视李牧歌,“这女子对我有救命之恩,一命还一命,互不相欠。剑鼎阁的事,我已安排妥当,今日即便我死了,也无妨。”
瞧着如此,李牧歌叹了口气,“我身为光明司指挥使,剿灭魔教乃义不容辞的责任。既然你一意孤行,今日,你我就做个了断吧!”蓦地里人影闪动,他飞身过去,五指伸张,往轩辕临云头顶插落。所使手法,与当日决斗全然相同。
轩辕临云的武功与李牧歌本就是一路,飘忽灵动,变幻无方,但举手抬足之间却是正而不邪。如说李牧歌形似鬼魅,那他便是态拟神仙。
安若凤只看得两眼,已知那白衣男子有胜无败,绝无危险,但见他出手之中颇有顾忌,似乎心中为某些事情所扰,要是当真求胜,早已将李牧歌打倒了。
“把绳子砍了!”一直冷眼旁观的严君堂突然开口。
“是,相爷!”刽子手领命,上前举起巨斧,霍然落下。
绳子应声而断,“轰”地一声,铡刀落下,女子那颗头颅眼看着要和身体分家,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抽气声。
“不好!”轩辕临云暗暗一惊,旋即一个闪电般的回身,不顾后背露出破绽,伸手抓住绳子一头。
谁知那铡刀百十来斤重,又飞速下落,力量之大,一时哪里拉得住,双足在地上滑了三丈远,又使了个千斤坠才站稳。
李牧歌凌厉的掌风如影随形,“呼”的一掌,朝他后背劈去。
轩辕临云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出,却并不还手,只拽着手臂般粗细的麻绳在自己腰上缠了几圈,看了铡刀下的女子一眼,确保她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回过身来。
安若凤在场外瞧得分明,那白衣男子的舍己之心,让她心生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