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儿冷，所以百米村家庭吃饭都是放个炕桌，一家人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吃饭。今天奶奶来了，所以吃饭就在爸爸他们屋。罗顽顽发誓，她距离爸爸他们屋还有七八米的距离呢，她就已经知道今儿做了啥菜了！香味钻进她的鼻腔里，她竟然能神奇地分辨出这里头复杂的组合！干豆角烧肉，蚂蚁上树，炒合菜，还有一道素烩汤。压下心里的惊诧，罗顽顽磨磨蹭蹭地进了屋，眼睛立刻就往桌上瞄，想印证一下自己判断的到底对不对。她这副样子，落在蔡巧英眼里就是贪吃的馋相，弄得蔡巧英愈发地瞧不上罗顽顽了。而罗大海也瞧见闺女往饭桌上瞟，他一乐，觉得闺女这是胃口挺好，这么快就饿了。“来来来，上桌上桌。妈您上炕坐，没整啥好菜，您多担待。”罗大海恭敬地扶着老娘上炕，蹲下身子给老娘脱鞋。一举一动都透着那么孝顺。罗顽顽见了捅咕捅咕她弟罗家宝，小声道：“瞅见没，爸对奶奶多孝顺。”罗家宝往爸爸和奶奶那边瞅瞅，又仰头瞅了瞅他姐，再看了看一旁摆碗筷的妈妈，没说话。这罗顽顽就惊奇了，罗家宝舌头让猫叼走了？咋一下从熊孩子变成闷葫芦了哟？不及她多琢磨，罗大海安顿完老娘，又来把闺女给架上炕，把这一老一小给照顾得妥妥当当。全程看他忙活，蔡巧英都有点压不住心里的火儿了。没看家宝还在屋地杵着呢？怎么不先管管儿子呢？眼睛里只有他那老娘和闺女！根本没把他们娘俩放在眼里。蔡巧英越想越气，摆东西的动作就变得不耐烦起来。她这边摔摔打打的，盘腿儿坐在炕上的罗奶奶不乐意了。翻楞着因为年纪大而松弛的眼皮，老太太不咸不淡地瞅了儿媳妇一眼，说道：“怎么的？我在你家吃顿饭，你心疼是咋地？”这话一出，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蔡巧英。罗顽顽心想，虽然后妈厉害，可是在奶奶面前她还差点火候。瞧见没，敢对奶奶不恭敬，奶奶绝对不会忍着的。成了众人的焦点，蔡巧英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婆婆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她。还没等蔡巧英辩解，罗大海赶紧打圆场。“妈，哪儿能呢。您别多心，她手滑了。”罗顽顽扶着额头，她爹是个实诚人，所以打掩护这种事儿，不是很擅长呀。罗奶奶似笑非笑地瞅着儿媳妇，根本不搭儿子的话。她这个儿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心太善，太软了。要不是如此，怎么能把媳妇儿纵容成这副样子？人都说，上慈下孝，她这当婆婆的，从没磋磨过儿媳妇。可是她越是宽容，这儿媳妇越发的不像样了。大海总不在家，家里要是不安定，怎么能成？因为这些，罗奶奶也决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儿媳妇儿。真是打瞌睡送来枕头，她都不用找机会，儿媳妇就在她面前摔摔打打的，现成儿的由头。蔡巧英也不是那种迟钝的人，见老婆婆盯着她看，目光里的审视格外让人难受，她一时间也有点儿不舒服。“妈，我哪有心疼？您是长辈，吃顿饭不是应该的嘛。”不管咋样，场面话还是得说。蔡巧英努力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试图缓解一下气氛。老太太听了这话，不是很买账地说：“要是不心疼，你摔筷子摔碗干啥？我又不是天天上你家吃饭，你又什么不痛快的？”蔡巧英确实不是因为心疼才摔打的，婆婆不依不饶的，她也有些急了。这一急，说话就有欠考虑。或者说，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妈，我真不是冲您！”话音一落，罗奶奶就捉住了她话里的漏洞。“不冲我你冲谁？这家里谁让你不痛快了？说出来我给你做主。”画风一转，刚才还跟儿媳妇冷着脸的罗奶奶，这会儿又像是要为她做主的样子。蔡巧英急着想解释清楚，被罗奶奶这么一追问，还真就说了心里话。“还不是咱家丫头，自己贪玩儿上了山，还非说是我侄女艳艳骗她的。因为这个，搅和得大海跟我大吵了一顿。她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呀？活脱脱一个搅家精！”敢情昨晚和罗大海吵架的事儿，她这儿还没过去劲儿呢。被点名的罗顽顽，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看看奶奶，再看看爸爸。搅家精这么“光荣”的称号都颁给她了？还没等奶奶说啥呢，爸爸罗大海先忍不住了。“你胡说八道啥？顽顽从来不撒谎，要不是你那倒霉侄女儿，顽顽的脚能崴了嘛？咱俩吵架，你怨孩子干啥？”罗大海就想不通，顽顽不过是个孩子，媳妇为什么总看她不顺眼？为了让蔡巧英对罗顽顽好点儿，罗大海这些年拼命干活挣钱，就是希望蔡巧英看在日子这么富足的份儿上，能够善待顽顽。可是事与愿违，不论罗大海怎么讨好蔡巧英，她对顽顽的态度只会越来越差。如今孩子都大了，心思也细腻了，再这么受后娘的苛责，罗大海怕罗顽顽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不怨她怨谁？这个家要是没有她，啥都好好的。你好不容易回家歇几天，她就一堆事儿，还害我们俩不合。我看死丫头就是多余！”跟昨天晚上的见风使舵不同，今天当着婆婆的面儿，蔡巧英半点不虚，毫不掩饰对罗顽顽的厌恶。“好一个多余，我说大海家的，你别忘了，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是我儿子大海。他的闺女怎么就多余了？我们顽顽从小就乖巧，从不惹事儿。到你嘴里倒成了一肚子坏水儿的搅家精了？你红口白牙的就往我孙女儿身上扣屎盆子呀？你的良心让狗吃了？”罗奶奶动了怒，一边说一边哐哐拍桌子，恨不得把蔡巧英也当桌子这么拍了。“奶奶，您别动气呀，小心别拍疼了手。”罗顽顽就坐在奶奶身边，见状赶紧去托着奶奶的胳膊，不让奶奶拍桌子了。其实后妈这样编排她，她并不生气，只是觉得有点无辜。比起她看的那些影视剧里恶毒的后妈，蔡巧英起码不动手打她，罗顽顽感觉已经算好的了。而且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爸。可是这么多年了，不管后妈怎么看不上她，怎么在爸爸面前说她坏话，好像爸爸从来都是护着她的。虽然爸爸的维护让后妈对自己的讨厌加剧了，但是罗顽顽觉得这说明爸爸对她是真的关爱。同时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她这个后妈人不咋地，但是不会耍奸计。从来都是明刀明枪的，这种人其实比背地里使绊子的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