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神仙们不会无聊到安排人间谁倒霉谁叛乱,谁生孩子谁死全家,都是人们自己折腾,还非要往天命里塞。我跟你说,天庭为了嘲讽这种蠢事,在每一个锅底上写了‘天命’两个字。”
嬴政:……
“我们也得关注人间发生什么事了,但放着好日子不过,谁愿意天天盯着人间残破不堪的局面呢?从天上往下看,朱门和饿殍尽收眼底,真不如你那会好歹修长城还给工钱呢。”
嬴政:“是啊。”
“那也得看着啊。哦因为地下太吵了,有本事的神仙们会关掉感应,以免每时每刻都被几千人念叨着。再想关注人间的局势,各方势力,就得派一个人,每天看着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各地诸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然后整理记录下来。刚开始是神仙们轮流去做这件事,根据文学水平的不同,有抓不住重点事件的,有愤世嫉俗的,还有打瞌睡睡过去的。后来我们发现了,应该让人间道德高尚的史官来记录这些事,到现在为止总共有……几个人。”
“哦?都是什么人?”
“‘赵盾弑其君’董狐,还有写‘崔杼弑其君’父子四人,还有就是司马迁了。几个人轮值记录人间的事,很多事发与微而震寰宇,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如果不是专业的史官,很容易忽略掉人间朝廷上的一次升迁或贬谪,一次调动或一次联姻。但祸乱常常因此而起。那谁不是说了吗?祸乱可以预见,敌人不可击败。平息祸乱只能依靠人力,敌人只能自己坑死自己。哎,我累了。”
始皇从腰后捞出来一个软乎乎的枕头递给他:“天官们记录下的事,隔多久有人查阅?”
“一年吧,或者突然出了什么事。这个枕头好,带着甜美的爱意。”
阎君揉了揉自己的贴上去的朱砂痣,忽然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的:“我听说外面的河渠是你的主意?真妙啊,我最喜欢泛舟河岸顺水漂流我还有个好主意,哎,我也知道,我是声名远扬的人,只要我出主意就一定会被怀疑是为了偷懒。啧。人要不是为了偷懒,就该抱个大水罐浇水,孔丘还夸这种傻子。我在想,天子镇和春秋战国镇里的人,少的被软禁了几百年,多的被软禁了近千年,软禁了这么多年,也能抵罪吧?麻利的投胎去。你觉得怎么样?”
嬴政:?!!
“阎君说的在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帝王的功过错综复杂,难以分辨,现在人间还算安定,若要处理这些事,得尽快。”
神仙阎君抬起头看看他:“你想做这件事,是不是?唔,我的直觉果然是对的,你喜欢事儿。这样吧,帮我挤出每天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我就把这个主意卖给你。”
“好!”他的停顿极短,因为已经思考了好一会。这件事简直就是鬼卒们常说的,天上掉馅饼、醋碟、紫皮蒜和剥蒜小妹儿。
“甚好!”说罢,把头埋在枕头里开始睡觉。
嬴政心不在焉的写下刚刚一边聊天一边筹措出的判词,写完之后涂改掉两个错别字,把纸往外一扔。很快纸就飞了回来,果然是直接通过。
神仙阎君抬起头:“像你这样一年难得出一次错的判官应该免检。”
这样又能省好多事,至于那个倒霉的家伙,嗨呀反正也犯罪了多油炸几年能怎么样?错就错呗,只要不是冤枉无辜好人,犯了罪还要什么公平公正?害人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这群死教条!如果对一部分判官免检,那意味着大幅度增加的休息时间啊!
“那不合适。”始皇美滋滋的婉拒,他之前提过这个建议,但阎君们反驳的更在理,如果免检之后质量快速下降,并且只在抽查时认真检查,我们怎么知道质量下降了?那些被错判的鬼谁来负责?据说这些事都有先例,阎君们不是从刚有地府时就让自己事无巨细都要处理,实在是放手哪一部分,哪一部分就出事。
见鬼差们还没起来把人带走,拾起一枚榛子,扬手往屏风后面一扔,吵醒了这几名鬼差,揉着眼睛爬出来,拿了批文,揪起罪鬼,推推搡搡的走了。
四名扈从走了进来,把打瞌睡的朱砂痣阎君抬走了。
偷懒一个时辰已经很多了,更何况诸葛亮刚刚做完了一件大事——他把第好几次官差普查查完了,复查而已查完了!耗时十年。
嬴政自己给自己放了个假,飞快的回到家里。
吕雉竟然不在家,只有屋中大木盆中的刀鱼,游曳出满室银光,询问仆妇:“夫人去了哪里?”
“东家,阎君王妃家新修了大温泉,夫人受邀带着弟子们去了,据说泡完温泉还可以给自己生前的儿女举行祈福仪式。”
阎君的王妃或母亲、姐妹泡温泉,还有一些温柔美貌有才华的皇后也一起泡温泉,热气蒸腾,燕语莺声。多么香艳,却又和他无关。
去书店买了一本史记,他知道自己是第一卷,全套书六本,只买第一本就行。出城之后跳上小船,这些小船禁止普通的鬼魂使用,鬼差及鬼差以上的官员的,随便雇了两个鬼来划船,坐在船头上晃晃悠悠的翻书。
嗯……
回家时可谓万籁寂静。
皇帝们都在镇子的另一端看热闹。魏蜀吴三国又在联手围攻司马懿全家,就在曹操的冥寿上,也宴请了司马懿,双方对于司马衷到底是不是傻孩子展开激烈争吵,由杨艳掷出酒杯砸中曹丕作为战争的开端,可谓是摔杯为号。
镇长家在这一端里安安静静,扶苏和刘盈安安静静的读书做笔记,跑出来避难的王元姬安安静静的坐在葡萄架下做衣服。
老父亲进屋去拿起《史记》第一卷竹简:“扶苏。”
扶苏美滋滋的凑过来:“父亲,您要看看我新写”
嬴政超级不爽的打断他,并且把新买的书拍在他胸口:“这两本史记为什么不一样?嗯?”
扶苏楞了一下,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当初买完书就检查了一下内容,赶紧以精妙的技术遮掩了这段话。他抽掉了这根竹简,然后补上了同等字数的、别的句子,再重新穿好。给竹简动手脚可比撕掉一页纸再补上一页要容易的多。
“父亲,我怕您动怒。删掉的这一句话是无稽之谈,不看也罢,别的地方一处未改。父亲!”
嬴政非常愤怒:“扶苏,你骗我!”在这样一本著名的书上动手脚,我当时虽然不生气,以后被人谈及时却会丢丑,难道你没想到,因为我是《始皇本纪》中记载的始皇本人,我更需要看到那些后世之人和信息不畅的神仙看到的是怎样的记录、有什么样的先入为主。被称之为昏君,被儒家做反面教材都已经适应了,这可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在史书上的记录是丑的!以前都不知道!
扶苏跪了:“我,我那时候没想到父亲您会去做官”
知道您有心,没想到阎君真敢用。
我们若一直在帝镇中呆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好反省!三天后去见我!”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教育儿子,而是去战国镇中见一见祖宗,提前告知一声。这件事的可能性很大,他们得提前做好打算,是去投胎还是不去?以及如何面对地府出的政策,还有趁此机会能对其他诸侯做什么。
赶赴战国镇的时候,他一直在想,那位神仙阎君很有智慧,会监视我的行动么?他刚把这个好主意告诉我,当天我就去见祖先,这显然是去泄密。转念又一想,给自己父母祖先泄密又能如何?我想让他们重获自由。
战国镇中一片杀机四伏,似乎又在开战。
庄襄王一见儿子来,立刻轰他走:“快走快走,现在战争变得更严重了!他们学会制造□□,还敢放火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