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勤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敢置信爹竟然答应了?不是他听岔了?
“大力,你去县城把老三找回来,商量分家的事情。”
苏大力哆嗦着嘴:“爹,我不分家,我要永远孝顺爹娘,不做那个不孝顺只想自己过好日子的人。”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勤。
老大的话,让苏老爹一阵欣慰,老大是个好孩子,虽然平日里生活懒了点,但也不是不会养家,他是真的想孝顺他们老两口啊。
“建宏,你去,去城里把你三叔叫回来。”苏老爹发话。
苏建国说:“爷,我也去,我知道三叔在哪里。”
“去吧,快去快回。老婆子,给建国建宏一块钱。”去城里路可不老少,身边有个钱,也好随机应变。
苏老太扣扣索索的不想给,在苏老爹的眼神怒瞪下,只得掏出了钱,但给的却是建宏,不是建国。
苏建国撇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
这场闹剧,已经不可开交。苏老爹抽着旱烟,心都已经揪成了团了。眼见着老二一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上房,这一刻苏老爹心疼得不行。
他一直希望的和和美美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整个家的四分五裂。而这一切都是他那个蠢婆娘引起的。这一刻,他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苏老太,这个老伴真是没救了。
他好不容易把老二捂热回来的心,又被她给伤了。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闹腾?不闹腾难道就过不下去?以为闹了,老二就能够被攥在家里,这下子是彻底要失去儿子了。
“你这个愚蠢的婆娘,谁让你干出扔弃孩子这样的蠢事来的?”苏老爹抬起旱烟管子,就想要砸向苏老太。
苏老太脖子一缩,从来没有见过老头子发那么大的火,那双眼睛里似乎喷出火来,她闷闷地说:“怎么连你也认为是我干的?”
苏老爹说:“不是你还有谁?你真当老二不知道你?就算程家那孩子不站出来,老二也会想到你。你说说,你什么好事不干,净干这些让人抓把柄的事情,你……!”气得胸口疼。
“我就是觉得,那丫头不是个好命的,把她扔了就不用祸害到我们苏家了,哪知道老二会跟我拼命。”这是她唯一失策的,幸好当时没有想着把孩子直接给掐死。
“我是他娘,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他连亲娘都不要了,这是不孝,是混账!”苏老太又忍不住骂出声。
苏老爹已经气得不想说话。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分家!你不知道老三还要……”一想到这,苏老太就心口疼。
……
上房在说这事,二房那边也在说这个事情,分家这个事情就像巨石一样压在二房每个人的心口,什么时候分家了,这块巨石才能够松开。
屋子里安静了许多,二房那边的空气很压抑。
苏勤抱着晚晚,那种失而复得让他的心从地狱又重新回到了天堂。
陆思华在那里哭着着,眼泪像不值钱一样地掉着,这让本来就难受的苏勤心里更疼了。
他过去抱住自己的妻子,不停地在那里说着:“思华,对不起,是我没用,我让你这些年受苦了。”
他提亲的时候,就曾经答应过思华,一定会给她过上好日子。陆家条件比苏家好,思华嫁给他的时候,他大姨已经嫁给了姐夫,粮票布票什么的,可着尽儿地寄回家。他大姨夫是个孤儿,从小是由岳父养大的,等于是半个儿子。
思华从小那也没怎么吃苦,陆家会养孩子,个个养得很好,自从嫁给他之后,吃了多少苦。
他以前觉得,没有分家也挺好,娘虽然嘴巴坏点,但也没有苛刻二房。自从晚晚出生后,一切都变了,娘好像跟晚晚有仇似的,他很想去问问她,晚晚也是她的孙女,为什么待遇就相差那么多?
今天的事情一出,他连问的心思都不想有,偏心就是偏心,问了又能如何?
她都能够把晚晚抱去扔到狼群里,这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虽然说农村里很多有溺杀女婴的情况,他当时还挺感慨,苏家虽然有这与那的偏心事件,但是娘从来没有动过溺杀孙女的事情。大哥生了那么多侄女,哪怕不得娘的宠爱,但也平安长大了。
为什么偏偏到了他的晚晚,就不一样了呢?
算了算了,再去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以后分家了,少些牵扯就行了。他的晚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闺女,有他有思华,还有建国他们兄弟几个的疼爱,足够了。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咱命不好……”陆思华是最能够感受到当家的那种无奈的,这些真不能怪当家的,他对二老的孝顺并没有错,只不过……她反抱他,“现在好了,再也不用受那份苦了,分了家咱就好好过。我们还有建国建兵建民,还有晚晚,我们会过好的。”
苏勤说:“不是命不好,是我……不争气。”
妻子安慰他,他心里感动,但这一切不能归于命,是他自己不争气。建国说得对,是他太孝顺了,凡事都是站在爹娘这一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做妻子儿子会怎样,这个小家会怎样。晚晚出生,刚睁眼就受到了这样不公平的待遇,这些都是他这个做爹的造成的。
是他无能,他要是有能力点,又如何会让妻子儿女们这样的受苦?
他的晚晚,差一点……差一点……
一想到那个可能发生的情景,他的心就好疼,自责得无以形容。
陆思华用力地抱住苏勤,眼泪打在他的脸上,“当家的,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很好了。我们就要解脱了,只要分了家,后面日子过成什么样,那都是我们自己过的。”
只要能够分家,那之前所有的磨难,那是值得的。
她看向当家怀里的闺女,眼泪流得更多了,她的晚晚……
看到父母抱成一团哭着的样子,苏建兵心里也非常不好受。要不是长幼有别,他很想去质问奶,但是很多事情他不能做。爹爆发了,还能被说成被压抑久了的爆发,如果他去质问奶,反而会让父母也被牵扯其中,如果最后让家也分不成,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看了一眼上房的方向,那边也传来一阵说话声,听声音是奶在跟爷闹,他的嘴角一抽,分家是爷答应的,这事还能再变卦吗?
“爹、娘,爷最后会不会不同意分家了啊?”苏建兵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苏勤愣了下,“应该不会,你爷要嘛不答应分家,答应了之后就不会反悔,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爹好面子,轻易不会反悔决定好的事情,如果换作娘,倒是有这种可能性。
陆思华也说:“你爷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你放心。”
苏建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最后分家的事情不了了之,那得多憋屈?妹妹的命都差点伤在了奶手里,如果再跟上房合在一起不分家,他真的会疯掉。
“奶和爷在吵架呢。”苏建兵指着外面说。
苏勤说:“让他们吵吧,分家这样大的事情出了,娘肯定会闹的,但是分家这事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不允许改变。
换在以前,他会担心上房出什么事,现在他算是知道了,这一切或许都是做给他看的?让他心里发慌,然后去上房说好话,顺便再把分家的事情当着他们的面取消掉?
但这样就能落得他们一句好吗?肯定不会,娘的脾气,他太了解了。
从这一刻起,他得为自己的小家着想,再不去管上房的事情了。孝顺该有的,他不会落下,其他的,自己再不会做那个冤大头。
建国曾经说的对,孝顺也有个度,不是拿小家的幸福去填那个无底洞,换来的也不是一句好。否则,晚晚会差点死在狼嘴里吗?
“当家的,等分家后,我们得去程家感谢骁娃子。”陆思华想到了程骁,如果没有这孩子把晚晚抱回来,只怕现在晚晚已经被野狼吃了。
苏勤点头:“这事我也这么想的,可惜现在咱们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有。分家后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东西可以分到,等我们攒些东西吧。”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粮食更是一粒米都没有,什么也拿不出手。
苏建兵说:“爹娘不用担心,到时候这个恩情我和哥会还的,我们以后多去程家帮帮程骁就行了。”
被二房惦记着的程骁,此时已经回到了程家。
程母正在院子里打水洗衣服,看到他回来,随口问他:“晚晚找到了吗?”
“找到了。”程骁说,“我给送回去的。”顿了下,却没有告诉程母是从狼群里抢回来的。
他怕说了,娘会担心。家里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了,爹走了,妹妹也丢了,如果他再出了什么事情,娘肯定会疯掉的。
他想起了自己跟踪苏老太到后山的情景,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妹妹丢了,那是他永远的一块心病,当看到建兵的妹妹被她奶抱出去扔掉的时候,他不想让苏家二房失去晚晚,不想让建兵和他一样,遭受失妹的痛苦。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些凶残的狼,竟然没有下口吃掉晚晚,反倒像在保护她一样。他过去的时候,才能够顺利地从它们中抢回晚晚,与其说是从它们口中抢来的,不如说是狼群自动还给他的。
当时,他也害怕狼会攻击他,但奇怪的是,那两匹狼竟然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就走掉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晚晚肯定是有福气的。程骁在心里想。
想起那个软软绵绵的小家伙,他过去拿起了捕兽器,决定去山上下个陷阱。
……
建国和建宏去了城里好久了,还没有回来,二房在等着分家,大房那边却也在商讨着分家的事情。
刘招娣说:“当家的,这个家我们不能分。”
苏大力望向她,媳妇主意比他正,他倒是分家与否都不在乎,分家有分家的好处,不分自然是有不分的好处。现在老二一定要分家,那这个家肯定是要分掉的,老爷子去叫了老三回来,这家还能合着不分吗?
否则去劝老二,不要分家。
刘招娣说:“当家的,你傻啊,现在整个苏家最会干活的人是谁?是他二叔,二房家里可不只有他二叔一个人能够干活,还有建国建兵呢。”
苏大力摸着下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刘招娣说:“我们大房又有谁能够干活?我们建宏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两年就要找对象订婚了,当家的你和建宏都不是能够干得了生活的人,我们那三个闺女两个已经许了人家,聘礼虽然老爷子和老太太手里握着,但你是长子,这钱自然是你的。三丫过两年也要许人家了,有他三叔在,咱闺女就不可能许得差。”
苏大力连连点头,觉得媳妇这话说的太对了。
“他三叔是高中生,搁以前那就是秀才呢,咱家名声肯定好,还怕以后三丫许到好人家,咱宏建找不到好姑娘?但如果分家了,那可就没咱什么事了。”
苏大力一个劲地点头,太对了,这家确实不能分。
“万一爹娘一定要分呢?”这才是苏大力要考虑的,看爹那个架势,这家肯定得分。
刘招娣说:“就算要分,咱也得把态度摆明了,咱是不愿意分的。还有如果真的要分,最好就只把老二一家分出去,老三最好不要分。哪怕真的最后老三也要分,咱一定要让二老跟咱住一起。”
苏大力不是笨人,马上就想明白媳妇的意思了。
老三目前是家里最可能有前途的人,高中毕业,只要能够在城里找到工作,以后还怕没有大房的好处?
“只要跟老三打好关系,还怕什么?老二要分,就让他们分出去好了,带着一个小灾星,还想过好什么日子?咱可是有福星闺女,肯定比谁都能过得好。”刘招娣嘴角带着笑意。
苏大力说:“咱闺女真是小福星?”他有点儿怀疑,福星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
刘招娣横了他一眼:“我说是福星,那就一定是。”
苏大力又点头:“对对,咱早早就是个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