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 79 章

道长依旧是那禁欲又淡漠的样子,把结界一立便御剑飞下山去,径直向东去助散仙们驱散邪魔。

黑猫蹲在狮子头上面眨了眨眼,决定晚点再写作业,先到处逛一圈。

比起上次惨遭削尾的悲痛心情,他现在脚步都轻松了好些,转悠之余还顺路吃了两只喜鹊。

呸,毛真多。

孟萝卜总觉得这个寺有点熟悉。

他走到佛像前和古钟旁时,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重逢感。

可再去见那十八罗汉的金身,又或者是跳到山廊上看风景的时候,又好像只是个新来的客人。

他前前后后转了两圈,终于想起来臭道士临走时还递了纸条,又变回人掏了掏兜。

你的住处在后院东厢房,wifi密码是:chensi_0302,有事给我打电话。

少年揣着兜看完纸条,琢磨了两秒钟。

wifi密码一般来说都是有讲究的。

像叶老大家里的wifi,密码是岑哥的名字缩写配手机号。

明哥家里的wifi密码是他们名字缩写中间夹个回梦川的编码。

这chensi,搞不好是这臭道士什么人啊。

媳妇儿?小情人?还是男朋友?

少年啧了一声,把纸条又收好放回了书包里。

难怪臭道士清修这么久都没法飞升,这就是尘缘未断。

穿着小黄衣的外卖哥开着小电驴上山只花了十分钟,拎着三盒炸小黄鱼敲了敲寺门。

“有人在吗?”

蹲在檐角的黑猫眨了眨眼,转身就消失在了树荫深处。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白色套头卫衣的男孩开了大门,笑眯眯的接过外卖道了声谢。

外卖小哥干完活儿骑电动车下山,隐约觉得纳闷。

合着这寺里头也让开荤啊。

凌道长回来的很晚。

他踏着长剑落在了山门前,先是拂去了一身污血,然后缓步进了寺院。

从前这寺中千灯都由他一人执掌,有时候独自守的太久,也会循着小路将夜灯一盏一盏点明。

酉时开始,先点前院,再点檐角,从高悬的六角锦灯,到石子路上的双狮灯,等整个永央寺在夜色中辉煌如常,便刚好到了戌时。

他在很长时间里,都不肯承认这也是一种想念。

可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整个寺院的锦灯油烛都亮着。

就好像这里是悬浮在山巅云间的又一簇花火。

孟萝卜耳朵很灵,游戏打了一半把手机一扔,两三下就跑到了门口去迎他。

“道长!你回来了呀——”他扭头也去看这夜色中金红明华,笑的眸子里都泛着光:“我帮你给院子全都通上电了,不用谢”

“以后这些灯都不用你亲手点啦,要是不按开关,他们能亮到你电费被扣完”

凌慎怔了几秒,下意识地又去看他。

他一直不肯把沉似和这男孩当作同一个人。

可在灯火之下,他们笑的样子都几乎一样。

“……谢谢。”他低声道:“确实很好。”

道长果然没吃晚饭,孟萝卜点外卖的时候还记着给他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配拍黄瓜。

凌慎吃的很慢,还在思索着先前在海湾时见到的人鱼和恶灵。

“道长,”少年抱着本资料翻了几页,把书放到一边又变回了猫,自来熟的在他手肘边趴了下来,尾巴垂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这wifi密码,是谁的名字么?”

这臭道士要真是有小情人,也没见着去图书馆陪过他一次……怕是个假的吧。

“嗯,是以前的一个老朋友。”凌慎也无意隐瞒,把从前的旧事悉数讲给了他听。

凌慎自幼随师父修仙悟道,因根骨不凡的缘故长进极快,七八岁便可以御剑飞行,在山峦间穿梭往来。

有一日他照例练习飞行之术,隐约听见有个小孩的哭声。

仔细一看,是隔壁山头的寺里,有个小和尚在烫戒疤。

那年头四处饥荒,能生养小孩的少之又少,小和尚的父母狠了心把他送去寺上,苦苦哀求着才让那老僧动了容。

“那小和尚就是沉似?”

“对,法号是庆元。”道长垂眸望着黑猫月牙般的金瞳,又把目光移开了:“后来便成了朋友,一直到他六十七岁圆寂,都一直是朋友。”

……原来是这样。

黑猫尾巴晃了两下,又好奇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和尚?”

凌慎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道:“性格和你很像。”

无论年少还是年老,都没有太多烦忧偏执,性子一直很乐天。

偶尔会抱怨为什么不能吃肉,从不违戒规,但会悄悄给其他小和尚塞糖。

六十七年里,他始终都守着这山和这古寺,洪涝时救难民布粥米,丰年为百姓诵经祈愿。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简单,大多时间里都是他在聊,自己默不作声的听。

和尚始终都秉着一颗凡心,自然也无从参悟,如众人般年老故去。

他死的那一天,山上山下都在下着空濛的小雨,雾气中弥散着青苔的气味。

“可惜了,”那人就看着卧榻旁的自己,神情安宁而含笑:“最后都没能尝尝肉是什么味道。”

“我走啦。”

凌慎本以为自己只是替旧友接下这古寺,可真的目睹着他被埋葬覆土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也被烫了一道戒疤。

“后来……便也没有旁的故事了。”

黑猫听得挺唏嘘,伸出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肩。

“一辈子不吃肉是挺惨的,我懂他。”

-3-

纪灼在瞧见海怪跟那白猿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有点心痒,他确认了眼伊恩有朋友们守着,就变回原型跟着老姐杀吸血鬼去了。

那法阵没法用这边的法子关上,一会儿冒出来骷髅头恶魔,一会儿冒出来女妖水妖,而且个个都不好对付。

豹子这大半年里跟着老姐在医院救死扶伤,杀生的本能被克制了太久,这时候能放飞一段都跟过节似的。

纪觅也是差不多的性子,手一扬就让半幕海都飘着完全盛放的藏红花,基本上毒到碰谁谁死。

豹子在妖怪堆里杀来杀去玩的挺开心,忽然发觉天色变了。

纪觅在看见那天色时嘴唇都白了,拎着他就往家的方向感,整个人都开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