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低低的呜了一声,隐约尾巴和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一点动心都……没有吗。”
“一点都没有。”
金发青年走了几步,停下来淡淡道:“我还是搬出去吧,书店那边有宿舍。”
纪灼眼眶有些红,忽然就把他压在了旁边的枫树下。
“我不信。”他哑着嗓子道:“那天看电视的时候,你躺在我怀里睡觉,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独角兽感觉有些头疼:“那只是因为——唔——”
男人笨拙又认真的吻住了他。
这个吻甚至一开始没找准位子,而且如同大猫一般带着些舔舐和轻咬。
伊恩想挣脱开他,却还是只能被动地等这个吻结束。
……当初从英国过来的时候,他真没想过自己会招惹这个家伙。
等这个青涩的吻结束,大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其实不讨厌,对吗。”
伊恩叹了口气,轻声道:“何必呢。”
没有等纪灼再问句什么,那金发青年的瞳眸忽然变了。
无声的风在他的身侧扬起,微卷的金发和衣角也随风飘摇。
浅银的瞳孔里仿佛有星辰闪烁变化,在瞬息之间组成六芒星的形状。
纪灼右手的叶子开始倒着飞回树枝分叉上重新长好,远处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开始如慢镜头倒放般往回蹦跳。
麻雀们从巢穴里叼着种子和小虫子飞回草丛里,连狗狗们也跑回了主人身边。
纪灼目光茫然的倒着往回走,一路退回了公园的入口。
风再次平息的时候,豹子打了个喷嚏。
“我有点困。”独角兽低声道:“回去睡午觉吧。”
“诶?”纪灼原本心里那些话就没有酝酿好,也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好,回家吧。”
另一边,叶肃和岑安往小区走着,开始聊起与纪家姐弟有关的事情。
“纪觅——她到底活多少岁了?”
“四五千岁?”岑安不太确定:“算是创世以后的第二代或者第三代吧?”
“看起来是挺像的,她了解很多隐秘的事情。”叶肃脚步一顿,感觉哪里不对:“但是一般活到这个岁数,不是在战乱中死去,就是飞升成仙成神了吧?”
“啊,一般来说是这样。”岑安摆了摆手指,慢悠悠道:“但是你注意到她的右手了吗?”
寻常的伤口,妖怪们都是能够自行治愈的。
小到破皮伤肉,大到断骨掉肉,基本上靠着术法和灵力都能治愈——专业的和业余的区别只是在于伤疤的美观度而已。
但是纪觅的整个右臂,是森然的一片白骨。
每次她伸出这只手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似人非人的诡秘感觉。
“她不肯成仙,不肯渡劫,所以灾厄都直接印在了身上。”岑安慢慢道:“其实她还有一整条左腿也是白骨,只是你们平时看不到而已。”
叶肃根本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
他预设过很多种情况——无可解除的诅咒、毒药,或者是别的苦衷。
“她……不肯成仙?”
“道行阴德都到了,天雷也来了好多次。”岑安叹了口气道:“她一瞧见情况不对,就躲进雪山底下,就是不给雷劈几下。”
他先前还以为挖隧道炸山洞的那动静是天雷终于劈穿高山了来着。
叶肃怔了一会儿,隐约没听明白。
他活了太久,工作又是在医院里,其实世间人心也看过了太多。
人人皆有所求有所愿,如同天定的印记一般。
祈求长命百岁,祈求财富不尽,祈求爱情永驻。
即便是成妖成仙了,也躲不开一颗俗心,总是想再要些什么。
这世界的妖物大大小小数量上万,多少都是削破了脑袋宁可作恶都要成仙,但为什么纪觅会反着来?
他们刚好走到楼下树荫的秋千旁,顺势坐下来聊一会。
“其实这个事儿,纪姐以前喝多的时候跟我讲过,只是日子过了好多年,我本来都全忘记了。”
岑安看着他,眼神里有些怀念:“你还记得亡忆山吗?”
“嗯?”叶肃皱眉道:“那只黑色凤凰化成的神境?”
“对,但纪姐跟我讲的故事里,那只凤凰是临死前才变作黑色的。”
因为各种细节的出入,他在很长时间里,一直没把纪姐和明琅的两个故事对上号。
当初有白龙乱世惑众,与那凤皇缠斗厮杀至两败俱伤。
凤鸟原本自烈火中想要涅槃重生,可在复活的前一刻被白龙直接撕开了胸膛。
它不顾剧痛,在未化形的情况披着满身灰烬破开龙腹叼出了内丹,满身污浊的同那白龙同归于尽了。
天龙的身躯坠落分解,而凤凰也死在了黎明破晓前,人间妖界的天幕都为此浮现出决光之伤。
“见证过这场鏖战的神仙妖怪,如今已经不剩下几个了,”岑安慢慢道:“纪姐就是其中一个。”
她当时还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妖,因为是草木的缘故,也花了六七百年才逐渐修得人形,然后就目睹了一整场的白龙之乱——
从人间妖界坠入混乱杀戮,到眼睁睁的看着那凤鸟痛鸣陨落,
纪觅原本有心入世,却因为年幼时曾亲眼目睹白龙之祸里的太多血淋淋的罪恶不堪,在还算年轻的时候就直接避到高山上隐世不出,既不肯成仙得道引起其他仙家的注意,也不去掺和任何妖族的大小纷争,清苦简朴的一过就是几千年。
然而渡劫这种事,总是避无可避的。
她不肯应下那些,便被天命陆续夺走了左腿和右臂,至今无可治愈。
叶肃听着这些古老的故事,觉得有些陌生和抽离。
他轻推着岑安的秋千,忽然隐约感觉到其他的妖气。
“你今天还和谁接触过?”
“哎?”岑安眨眨眼:“没有啊?我们今天睡醒之后一直在家里不是吗?”
“不对……”叶肃皱眉道:“你身上有其他的妖气。”
岑安嗅了一下自己的身侧,忽然把腰间的鬼龙箫抽了出来。
“……是我。”全程把耳朵露出来听故事的裴荼躲在长箫里,看着黑着脸的他们两强咳了一声:“……怎么好像又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