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歌妓坐在厅房靠壁的胡凳上,调弄琴弦,片刻后又演奏起来。而周围酒客吃喝谈笑,好象并不如何感兴趣。徐齐霖仔细打量歌妓手中的乐器,觉得很是眼熟,只不过人家是用弹拔的,却不是拉弦的。一曲弹罢,年长的歌妓轻轻抬头起身,向着酒客们敛衣施礼,莺莺而语道:“奴家再献歌辞《倾杯乐》,谢各位客官打赏。”乐声再起,年小的歌妓开口唱曲,歌声婉转,确有一副好嗓子,虽然所唱的曲调徐齐霖并不如何欣赏。“哎,那小娘,为何戴着纱帽,不以真面目示人。”一个酒客有些不满意地大声问道。年长歌妓轻蹲施礼,说道:“奴家先前便说过,因为容貌奇异丑陋,不敢以真面示人,只以歌喉和唱技挣得赏钱。”女歌星要红,要不有一副好嗓子,要不有一张好脸蛋。只占其一,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对于浅薄的听众,倒是不容易打动他们。徐齐霖眨了眨眼睛,有些同情起这歌妓来。都说男才女貌,别说古代,就是现代,学得好不如长得好,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也是很平常的事情。自己好在是个男人,虽然长得也很帅。这歌妓既说自己容貌奇异丑陋,不知长得是如何出人意料?在大厅来喝酒吃饭的当然很少是什么品味高雅之辈。歌妓的曲子和歌喉、唱技没有问题,但赏钱寥寥,令徐齐霖轻轻摇头感叹。以貌取人,社会陋习,咱当然不能如此。咱可是有素质、有品味、有鉴赏能力滴,徐齐霖伸手掏钱,却发现只有两块银饼子,却是卖肉串赚来的。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掏出来去伙计拿去打赏。歌妓很淡定地坐在那里,由于不掀纱帽,不露面容,这种打赏稀少的场面见多了,她表面上不以为意,但心里的愁闷谁又知道。“小娘子,有客人打赏。”伙计将银饼放进了她面前的托盘里。与几文钱的打赏相比,这可算是大赏了,年长歌妓赶忙起身,由伙计指示,向徐齐霖敛衣施礼,以示感谢。徐齐霖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起身走了过去。“小娘子,你手中的是何乐器?可否拿来让我看看?”年幼的歌妓显得有些茫然,神情给徐齐霖一种怪怪的感觉,她把头转向年长的歌妓。“此为胡琴,阿珂,拿去给小郎细瞧。”胡琴,不是二胡的老祖宗吗?徐齐霖拿过胡琴看了看,摆弄着。虽然两弦轴的装置方向与二胡相反,不用千斤,而且看阿珂刚才是用弹拔演奏的。胡琴,虽然不是真正的二胡,但依然勾起了徐齐霖的记忆。他小时候可是曾正经学过一阵子,却是被爹妈揪着耳朵拉去的,谁让那是社会上的热潮呢!可他没选热门的电子琴、小提琴、手风琴、钢琴,偏偏选了二胡,算是对压迫的一点小反抗吧!但是现在想让父母再打骂一顿也是不可得了,徐齐霖心情黯然,眼睛有些发潮,鼻子有些发酸。“这位小郎,你——”年长的歌妓看出徐齐霖异样的神情,不由得开口问道。“无事,无事。”徐齐霖把胡琴还了回去,勉强笑了一下,转身离去。回到楼上,徐齐霖吃饱喝足,才带上伍菘和下人,出了酒楼,蹓跶着向家中走去。胡琴哪,竟然真有卖的,买一个,回去改造改造,没事的时候拉着玩儿。徐齐霖盯着这个摆地摊的、满脸堆笑的家伙,不由得双臂交叉在胸前,斜楞起了眼睛。高额卷发,眼珠带色,没错,是个老外。老外呀老外,你也有今天哪,嗯!“狼菌,泥再看看这批子,多号,者个结实,者个多软。”老外卖了胡琴,又殷勤地向徐齐霖显示着其他的货物。“这是什么皮呀?”徐齐霖鼻孔朝天,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样才显得有居高临下的气势。“者是牛批,者是吐批,者是狼批,者是羊批。”老外很有耐心,脸上的笑容也很标准,一样一样地给徐齐霖介绍着。“兔皮?”徐齐霖指点着问道。靠,说话把舌头捋直了不行啊!“吐批。”老外很有意思,两只手伸到脑袋上。嗯,很形象,一个外国老兔子。徐齐霖拿起来摸了摸,又闻了闻,嗯,不错。“多少钱哪?”“一张十文钱。”老外伸出了手指头。“贵了。”徐齐霖摇头,撇嘴,把兔皮还了回去。“不鬼,一点也不鬼。”老外赶紧表示真诚,“号,我尺亏,九文。”“哎,这皮子上的毛好象有点硬,扎手呢!”徐齐霖差点将皮子伸到老外的脸上。“者,我再尺亏,八文。”“五文。”徐齐霖扬了扬眉毛,对老外就要据理力争,不要崇洋媚外。“七文,补能载少了。”“六文,兔皮我全要了。”徐齐霖瞪起了眼睛,“不卖?拉倒。”转身走了。“等,等,瘪拉到。”老外苦着脸,但徐齐霖认为他是装的。“那这胡琴呢,做工粗糙……”“不,不,这胡琴是上号的,做工很精……”“哎,这把位不正啊,跟我的手不匹配。算了,不要了……”“瘪,我尺亏……”老外内牛满面,心中哀叫:尺亏的总是俺啊!这是一次涉外斗争的伟大胜利,徐齐霖很自豪。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国格,人格,性格的胜利。如果不是着急,他要挥起大刀,毫不留情地将老外砍得头破血流,血本无归。伍菘对自家小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边走边向徐齐霖请教这砍价大法。徐齐霖洋洋得意,自吹自擂。走过一个街口时,从旁边巷子里突然跑出一个人,速度很快,徐齐霖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撞了个趔趄。“失措,对不住。”这个人一把将徐齐霖扶住,还拍了拍徐齐霖的身上,脸上一副焦急的神色,“家中娘子染病,我赶着去请郎中,兄台,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