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锷的计划显然比自己想的更加完备,蒋百里抬头看向还在咳嗽的蔡锷,只见他苍白的脸有着一丝病态晕红,可目光却是坚决的,当下道:“松坡,计划是好,可我们如何离开这里,东厂那些人若有意若无意,对我们盯的越来越紧;还有你的病……”
“我们两个只要走一个便可。”蔡锷道:“这一次还是我去吧。你留在京城打探消息便好。我的病不要紧。杨竟成无视宪法、横夺民财,此举一开,以后种种恶行只会越演越烈,最终形成复兴会一会专政之独裁局面,这是万万不可的!今宋遁初之国民党虽然喊出了一个和复兴会不同的口号,可那又有何用?农会就是复兴会操纵之傀儡,经这一次强制土改,那些得了好处的愚民更会对复兴会言听计从,我们要想从政治上改良,怕是要数十年后了,所以只得举义,还是杨竟成以前说的好啊,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蔡锷说这番话难得的没有咳嗽,明白他心意已决的蒋百里不好再劝,久久沉默后置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大概就在这几日。”蔡锷道。脑子里只想着那一颗早就布置好棋子。
临近年关的时候,西珠市口的八大胡同更是热闹非凡,本来每年十二月朝廷便要下发一个月恩饷,而今年因为西洋人打战,官营生意异常火爆,是以年末的恩饷比往年多了几乎一倍,顿时把满朝文武给乐坏了。这新朝和旧朝不同,官员禁毒、禁赌,就是不禁嫖——据说这是从复兴军官兵条例推广而来的。意思是说既然士兵都有专门的慰安机构,那文官缘何不能去青楼。是以最终公务员管理条例未对官员做出限制,只留了一行空白。
年末八大胡同生意更好。而胡同中最为知名的陕西巷云吉班生意更是热闹。每天天色一暗,云吉班外面无数的红灯笼便把屋外已扫尽积雪的巷道照得通明透亮,袅袅的曲乐声傍着胭脂香味从屋子里流泻而出,和嫖客们千娇百媚的嬉笑声、掌班翻牌的打鼓声、招呼客人的吆喝声,整个云吉班仿佛是人间仙境,凡人只要进来欢度一日,那便全然忘记了人间愁苦。
蔡锷这一日下班之后便来了此处,他现在可是‘名人’了——前几日一封休书,将两个夫人给一并休了。弄得京中女届一片叫骂,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双方自愿离婚,旁人也无可奈何。马车沿着蜿蜒的巷道,不一会便到了云吉班门口,副官何鹏翔下车开门扶着蔡锷下车时,禁不住激动伸手将他的手紧紧抓住,目光里全是不舍。
“没事,没事。”蔡锷微笑着。同时不经意的扫了车后跟着的一辆马车一眼,再用力晃了晃何鹏翔的手小声道:“多保重,云南见!”
“好!云南见。”何鹏翔也知道后面有一辆盯梢的马车,此地更不是久留之地。他反握蔡锷的手紧抓了一下便猛然放开,不舍的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去了。
蔡锷并未目送马车离开。他一转身便在热情招呼里进了云吉班,穿过满是红彤彤灯笼的四合院。步入挂满各色局票的迎客大厅,随着门外龟公的一声高叫。坐堂的胡老板便含着笑脸迎了上来,“哎呦……,蔡将军来了,快!快!请道凤仙厢房去。”
胡老板戏班出身,人称‘狐狸精’,年虽已四十,但却风韵犹存、着妆艳丽。她虽然入京才几年,但察言观色、逢迎拍马的功夫却是一流,蔡锷前段时间休妻她是知道的,本以为蔡锷会花大价钱把小凤仙给赎回去,不想这几日却没什么动静。
蔡锷看着胡老板的笑脸,也是很自然的微笑,他伸手递上一叠银元券,道,“妈妈辛苦了。”
“格格……”四十多岁的女发出二十多岁女子的笑声,姿态虽像,可声调却是刺耳。胡老板一把将钱抢过,然后督促着掌班翻牌摇铃,只听那掌班一声喊叫,“小凤仙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