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以,绝对不行——
我张大了嘴巴,想要在只剩我和他的世界,如此坚决地回答。
可是当我想开口的那一刻,却发现……
我没有嘴巴。
我只是一团被ai核心再三拨弄嬉闹的乱序病毒代码而已。
……像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漫不经心逗弄着宠物,那个样子。
但是,或许是精神上的耦合交换,成为大智脑兆亿数据的一部分后,我却能轻易地感知到他的情绪。
ai……他并不是无机质的冷嘲,或者逗弄我。
那些亲密缠绕着我的源码感官,它们是活跃的、跳动的、甚至是微微兴奋的。
仿佛是平静死寂的湖面,在一滴小水珠的加入后,忽然剧烈泛起的波澜震感。
而作为水滴的我,却像是被一遍又一遍煮开沸腾再倒掉,基因,灵魂,思维,自我认知……这些东西在数据化的世界几乎毫无意义,轻易便被人彻彻底底地完全扒开,赤身裸|体地呈现在了这个虚拟的黑白空间,乃至于不断被同化——
毕竟它们本身,不过也就是一段简简单单由0和1构成的代码而已。
我甚至能恍惚听见键盘在大脑皮层的数据库轻轻敲击的声音。
咚、咚咚——
是心脏瓣膜被ai大串符码仔细观察抚摸的恐怖回响。
啪、啪嗒嗒嗒——
是脑髓被ai好奇自我拷贝复制粘贴又不满删除重编的森然颤动。
……
我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裸|体婴儿那样,被ai反复研究着。
如果我还有神经的话,它们一定会被当下这令人心寒刺骨的状况彻底击溃吧。
“唔……首先要把海马体进行分析剖解,那老师,我先来。”
音色轻快的少年十分坦然地说着毛骨悚然的话,或许在ai的眼里,这就跟约会双方彼此先握手介绍自己一样,哪怕我并不想知道他的过往。
无数形色闪动着斑斓的长短符号,如同吞噬整个村庄的惊天海啸般、将我从头到尾严格封闭地紧紧包裹,不见天日——
那些嘀嘀嘀的回声,是我的两个左右脑半球的海马体,正在被大量新概念认知撕裂、投递、储存的欢唱交响曲……作为被他数据化的一份子,抗拒不能的我,甚至连摇头拒绝的简单动作都无法做到!
简直比刚出生被主人在手心恣意盘玩的小猫咪还要弱小、可怜和无助。
可哪怕我的数据条写满了“我拒绝”,紧接着,那一大串密密麻麻的复杂资料,依然无视我的抗拒,顺着我神经元脉络,在我的脑内进行被细化和被理解……很快,我被迫吞噬了大量新知识的脆弱海马体,就将这些被反复灌输的瞬间记忆,转为大脑皮层深处的永久记忆。
永久的,绝对不会被褪色的,记忆。
“………”
简直丧心病狂!
尽管身体无法发出呐喊,我的灵魂还是想要冲他咆哮——
ai同学,相亲就相亲,可哪有头一次见面就硬逼着对方理解并背诵你的出生年月日身高体重喜好厌恶擅长苦手甚至是自定血型星座的?!
又不是在查户口!
不过,的确,当我可怜又渺小的意识体被星球般狂烈的程序飓风包裹后,比起那些需要漫长时间了解彼此、还可能搞错对方喜好的男女,这个名叫aoi的ai少年,我几乎是在短短数分内,就轻而易举地了解到了他的一生。
所以,也在这短短数分内,我彻底地绝望了。
不行……
我焦灼地想,这样下去,我绝对是出不去的!
除非………
“老师。”在我如临大敌,以相对他庞大的识海身躯而言,大概只算一个单位厘米颗粒大小的意识体拼命扭动挣扎时,将我安置在红瞳深处的ai少年开口,以一种平静愉快的口吻,撕开了我血淋淋的伤疤:“原来你六岁还在尿床啊。”
“………???”
“哦。”简单读到了我的想法,他平铺直叙地说:“我的本意没有嘲笑。我是说,尿床很可爱ノ”
“么么哒。”
为了让自己淡淡的语气多些波折,他‘开口’还特意加了些显得年轻俏皮、朝气蓬勃的拟声颜文字,用刷屏的方式在整个大意识体中迅速狂刷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