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韬对于这帮人的贪婪当然是不能容忍的,但苦于证据不足且没有一个引爆火药桶的导火索,这才命令情报部门暗中取证。而作为近在咫尺的江为清来说,他对圣意的揣摩可以说是准确的,所以他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心情怂恿林逸。
只见他情真意切的看着对方:“贤兄不要犹豫了,若是过了追索期,你这祖传的地可就真的和你没有关系了,再说衙门里有我支应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贤弟的好意愚兄是明白的,只是……”思想上挣扎了一番之后,他还是说道:“这已经成为了皇家的田产,为兄要是上门讨要,岂不是自寻死路?”
听到这里江为清沉吟了一下,然后严肃的反问到:“哥哥,你说当今天子自起兵之日算起,到如今可有一件毁约食言之事?”
这句话问的林逸是张口结舌,不由得一行热泪涌出,想当初要是听从了这位真龙天子的金玉良言,自己何尝落得个妻离子散的境地?再一想反正如今也是孓然一身,如果拿不回自己的地,早晚也是个落魄而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此处他一拍自己的大腿:“既然如此,愚兄就全仰仗贤弟了!”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个堪比洪武年间空印案的大案子即将诞生,因为当时的天津知府的确没打算判还土地,这倒不是他有意贪污,而是因为他不敢触怒皇权,自作聪明的认为皇帝的诏书就是说说而已做个样子,当真把皇庄拆出一块地还给人家,那不是聪明的为官之道。
当时这位天津府的知府大人虽然同情林逸,但却没有受理他的诉求,只是自作主张的说可以为林逸安排在府学之中,一来能混个温饱,二来也好备战科考,万一能金榜题名也就不愁土地的问题了。
这位知府的逻辑其实挺清楚的,那就是既不得罪皇家,又给林逸找个出路免得他又生事端,同时还能落个照顾读书人的名声,再说北方人口锐减,就算是矬子里边拔将军,林逸也该能混个秀才甚至是举人了。
这本是一箭多雕的好主意,可惜他并不知道在自己的身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件事,更不知道有多少个奏本已经递到了张皇帝的案头。但是那时正值东海海战爆发,张韬为了稳定后方,暂时不能掀起一场全国严@打运动,可这不代表他会放任不管。
于是江为清接到了上线的密令,让他将这件事透露给了一个有前明背景的御史言官,本来正愁没有嘴炮可打的言官阵营立即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上书请命,言称皇庄的设置是贻害无穷的苛政,应以此为戒废除皇庄还地于民……
结果还没等他们将舆论造起来,张皇帝直接下旨申斥处罚了那个知府,责令其遵旨办理此事。于是林逸在自己同窗的“指点”下,以自己所属的土地入股皇庄,每年除保底的地租之外,还有部分分红奖励。
本来正准备在土地问题上和皇帝赤膊相拼的江南士林们,一下子就哑火了。这事情是他们捅出来的,只是没先到皇帝干净利落的就处理了此事,并且还按照自己圣旨中承诺的那样,承认原先土地的所有权,并且开创性的让皇家成了佃户!
结果那些炮制出来的各种流言还没传播开就被扼杀了,江南的儒林反倒是偃旗息鼓绝口不提这个案件,反正皇帝没打算动手我们也默契的不说话,坚决不能让南方的中小地主们知道还有这种操作方式。否则都跑到皇庄去入股,他们这些大地主可就藏不住了。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和期望的不一样,有些人越是想淡化此事,信息反倒是传播的越快,没过几个月,大江南北纷纷冒出一堆曾经是小地主的原告,有凭有据的指出现在某处皇庄,或是某个朝廷重臣持有的土地,是利用战争非法占有的。一时间各类讨要财产的诉讼几乎成了社会上的热议话题。
先不去管张韬怎么布局,只说当林逸从一脸无奈的知府手中接过那张重新登记的地契时,早已被现实摧残到麻木的中年大叔忍不住跪倒在地痛哭不止。他曾想过很多种结局,但最好的也无非是皇帝象征性的给他点银子,算是购买了这块地。即便是在做梦的时候,都没想过能从皇帝手中拿回地契。
虽说现在等于是将土地又租给了皇庄,但本来就是个光杆司令的他就算要回土地也耕种不了,照样需要寻找佃户,现在反倒是省去了这个烦恼,租给谁不是租,租给皇帝不仅听上去够威风,还不用担心收益问题。尤其是租金保底这一项,让受够了天灾的北方地主们心痒难耐。
因为缺乏人手的原因,林逸还可以选则在皇庄之中寻一份差事,这样每个月还能再得一笔工资,但是老童生拒绝了,生活有了依靠之后,他的功名之心又活泛了起来。只是当他从书斋中拿到新的科考提纲的时候,就别提他的表情有多精彩了。
至于林逸如何掰着指头学习阿拉伯数字这件事暂且不说,只说当姜田代表着中华朝第一次出使日本的时候。终于解决了外患的张韬又想起了这个案子,本就急于推进改革的他新仇旧恨一起算,趁着姜田不在身边啰嗦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凡私占他人土地的在职官员,一律追究刑事责任,至于像天津知府那样没做到秉公执法的,则是贬官降级或是罚奉调职等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