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再次驶回灯草胡同之后,姜田特意的看了一眼那个小茶馆,虽然还是那座房子,却在内堂之中多出了一块牌匾,“天缘茶社”四个大字在正中间,而右上角还有大红色的“御赐”两个小字,牌匾上边被系上了红绸,显得十分醒目。这等于是给赵老板安上了一块护身符,别说是市井宵小,就是京中官员在这块匾额下也得给几分面子,尤其是说书的柳先生,几日不见似乎精神上越发矍铄,坐在牌匾下说起书来是神采奕奕,可能这老艺人一辈子都没有现在这般风光过。至于赵直不敢违抗姜田的意思,一直还在给赵老板帮忙,偶尔说一段单口相声。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姜田很想迈步走进去和新老顾客们寒暄几句,可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走不动,他摸了摸怀中的教科书,似乎现在的自己已经和那里的生活无缘了,再扭头看着曾经灯火辉煌的倚红楼,几个家丁站在门前迎候着自己,却不知自家老爷为何发呆而不敢上前打扰,就连路过此处的行人都主动的绕开他走,谁让那大红官衣是那么的显眼呢。
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一匹健马飞奔而来,马上的骑手跑到近前这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出了扎实的骑术。那人走到姜田跟前,看了看他又顺着目光看看茶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姜兄何故如此,小弟可是来报喜了。”
姜田回过神看着刘宝铠,自己认识的人里边就数这个家伙没那么多的臭规矩,这也和他们家的实际情况有关,估计过上两三代之后,若是刘家依然世袭罔替公爵爵位,到时候就算是回@族子弟,也会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之乎者也吧。
看他猥亵的笑容,姜田纳闷的问道:“报喜?我现在何喜之有?”
“有啊!德馨托我向顺天府递个话,这不今天全部的身契与地契就办好了,特来献于哥哥顺便讨个酒水。”说着他就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袱,里边是个檀木制成的小盒子,想必里边就是那些文书。
姜田知道公爵府的面子大,不过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仅仅一两天的时间就能办好。不过琢磨起这小子刚才的那段话,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某个江湖好汉看见宋江之后常说的台词,尤其是那句“哥哥”最为传神!这家伙别是《水浒传》看多了吧?
很快全府上下都知道身契已经下发的消息了,大伙都在观望看他是不是说话算数,反正就算这位新主人食言而肥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姜田没让他们失望,马上就召集了全府大会,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大厅之中。
姜田也没废话并且让刘宝铠在一边旁听:“刚刚刘小公爷将你们的身契拿回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想走的我不阻拦,这就还你们自由,想留下来的今后就是我雇佣的工人。今后这倚红……姜府之中,便再无下人。”
他说完便扫视了一下全场,不过那些人却有些踌躇了,没想到事情的确就是那么简单,以前他们也曾不止一次的猜测姜田会不会百般刁难,可真当面对这种情况时,这些人又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挪动一步。
心月看了看周围,然后只得跨出一步说到:“老爷高义,只是我们这些人并不存身之所,有些更是生长在这里,不知该如何过活。”
姜田一愣,自己好像忘了这个问题,贱籍不仅携带终身,这玩意也是世袭罔替,他们之中很多人当然是不知道该怎么过正常人的生活。突然将他们推向社会似乎也不现实:“是我疏忽了,这样吧,今日你们先帮我准备一桌酒席款待刘公子,明日则由心月姑娘将你们的身契发还,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考虑,然后再做决定,这个月的工钱还是按照二两计算如何?”
就这样,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的历史性一刻,奴隶解放运动开启的标志,政@治宣传中伟大的榜样,“姜氏罢奴”这个中学历史永恒的考试重点,便从此载入了史册。二百年后的国家博物馆中,有人以此题材绘制了一副油画,画中玉树临风身穿儒衫的姜田站在宏大明亮的厅堂之中,手中攥着一沓卖身契,眼神深邃而慈祥,向面带崇拜的奴仆们宣讲着自由的意义,画面之中还有两个人十分突出,一个是微笑着站在姜田身后英武不凡的刘宝铠,看样子就是紧随伟人的先驱者。而另一个人则是装束素雅越众而出,面容平和而端庄的心月。画下面的注释中说道:中华天眷元年,逆舟先生开启了历史的新纪元……
其实吧,真实的情况和画中的表现相去甚远,不过两百年后谁还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况是什么。就算人们都知道这幅画有点太夸张了,可作为全世界都熟知的重大事件,被如此刻画也算是情理之中。至于历史的真相是什么反倒不重要了,若是后人知道当天晚上姜田和刘宝铠俩人喝的酩酊大醉,不知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