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下课、班会、课间操,任何时候,只要有机会,自己的眼睛就会失去控制,黏到小男孩身上。
那个人总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不爱笑,但他很聪明。
庄嵬想,为什么要叫李鱼,他和灵活又雀跃的在水里有来有渠道漂亮锦鲤一点也不像!
明明就是一块儿捂不暖的破石头!
很快,一学期过去了,期末考试中,李鱼打败年级二三名,排到年级第一。
班上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庄嵬觉得惊讶,在一个班小半年了,他一直以为李鱼是个蠢笨的小书呆。
成绩发下来的当天下午,寒假开始了,冷得要命,天上阴沉沉的,随时可能下雪。
庄嵬如同往常一样,背着小书包往外走,然后坐上停在大门口的黑色轿车。
汽车平稳行驶不久后,转了个弯,脑袋歪靠在玻璃上的庄嵬突然坐直,“停车。”
司机技术过硬,顿时将车停下来,什么也不问,等着小少爷下一步差遣。
庄嵬两只小手按在车窗玻璃上,眼睛直勾勾的望出去,落在一道小小的,蹲在街角一个破纸箱前的背影上。
是李鱼。
他正用手指勾着小奶猫的下巴逗弄,嘴角的弧度很浅,要不是庄嵬离得近,视力极佳,根本看不出来。
庄嵬抿了抿嘴,心里别扭的想,我每天都在看你,怎么没见你扭头看我一眼,冲我笑笑。
越想越气,略带怒气的冲着司机说,“走吧,回家。”
李鱼对此一无所知,整颗心都放在小奶猫身上。
想把小猫抱回去,又担心孤儿院的里某些小朋友欺负它,他在原地蹲了许久,只能打消念头,祈祷小猫能被好心人抱走。
庄嵬回到家气还没消,脑子里总是晃过李鱼浅笑的样子。
好像有点可爱。
念头刚冒出头,庄嵬就用力摇头,给晃了出去。
一天到晚木着个脸,可爱个屁!
第二天清早,昨晚留在心里那句愤愤的话不见了,到了学校,走进班级,庄嵬第一个要找的还是李鱼。
今天,小男孩一反常态的没做完作业,他低着头,咬着嘴唇,眉头偶尔微微蹙起,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庄嵬没忍住,身体不受控制的,同手同脚走到李鱼桌前。
他清了清嗓子,抿着小嘴,盯着座位上的人看了几秒,“你怎么了?”
李鱼是个独行侠,清冷惯了,摇头说没什么。
庄嵬鼓起的那点勇气如同鼓胀的气球,被一根看不见的针戳破了,调头就走。
李鱼疑惑的看了眼来去如风的背影,茫然的眨了眨眼。
两人同班的时间并不长,学期末的时候,老主母提出了转学要求,告诉庄嵬,下学期起,他将转到另一所小学。
庄嵬告诉自己,无所谓,反正这所学校也没有他留恋的东西。
可当期末考试再次来临,分别渐近,他越来越浮躁,每次看见李鱼埋头苦写,他心里就痒痒的,想靠近,又怕像之前那样遭到漠然对待。
就在他踌躇不决间,李鱼低调参加了跳级考试,直接升学到了六年级,不用再参加期末考试,可以提前放假回家。
这件事直到第二周周一上课才被宣扬出来,班里的人无一不惊叹,都说李鱼是个闷声办大事的。
庄嵬知道后气炸了,气对方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也气自己莫名其妙,李鱼跟他又没有关系,凭什么要打招呼。
赌气似的,连下午的期末考试都没参加,庄嵬气冲冲的回家了。
等到夏季入学,他直接去了另一所小学。
新小学更靠近市中心,建筑宏伟,大多数学生都由家长或者司机开车接送。
起初两天,庄嵬还能冷着脸坐得住,到了周五,他的定力彻底崩,心飘过一条条街道,落到了那个冷心冷肺的小男孩儿身上。
放学铃声一响,他就抓着书包冲出去校门,让司机载他去到郊区那所破旧的小学。
学校已经放学,只有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学生稀稀拉拉走出来。
庄嵬藏在学校大门外的一棵树下偷看了很久,就在他打算放弃回家的时候,李鱼背着粉色的书包,慢腾腾的走出来了。
他步子迈得又小又慢,数蚂蚁似的在地上一点点的磨蹭。
庄嵬低头给司机去了一条信息,大意是他想散散步,运动运动,让司机开车慢慢跟在后面就好。
他一边走,一边扭头看向别处,假装自己是个同路人,一路跟到孤儿院门口,李鱼愣是没转头往后看过一眼。
庄嵬气得跳脚,从书包侧面的小兜里拿出一块儿橡皮擦丢过去,跑了。
李鱼被砸中后停下来,反手摸向后背,什么也没有,他转身看向地面,灰色的水泥地上,躺着一块正方形的橡皮擦。
“李鱼,怎么了?”低缓的询问声传来。
李鱼捏着橡皮擦转回去,摇了摇头,“没事。”
院长自从前几天发现小孩儿身上有伤后,每天都会站在孤儿院门口接他,然后检查孩子身上是否有外伤。
她仔仔细细把人检查一遍,松了口气,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今天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吗?”
李鱼说没有,眼神平静,嘴唇抿了抿。
但紧跟着,他抬起手,把手里的橡皮擦给院长看,“对了,我捡到了这个,突然飞出来的,砸到了我背上。”
院长可没那么好糊弄,笃定是有人故意丢过来的,脸上一沉,“周一开始我每天去学校接你放学。”
她说到做到,每天下院长都会在放学前提前抵达校门口,牵着小孩儿的手一起回去。
庄嵬只偶尔能碰上两人,远远跟着,用嫉妒的目光看着院长和小男孩间的亲昵。
庄家的现任主母是个很厉害的人,家族中的人每天在做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庄嵬的那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
中心城发展至今,科学和文明高度发达,男性和男性结婚已经成为普遍被接受的现象。
老主母那人叫到面前,语重心长,“我尊重你的性向,可是现在的你还太小,谈恋爱这种事情未免操之过急。”
庄嵬第一次在老人面前脸红,磕磕巴巴,“我,我我没有!”
老主母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挑了下眉,“好,你没有。”
庄嵬的脸更红了,总觉得这句话中包含着不信任和揶揄。
“我才十岁,不会去想那些事情。”他两手背在后面,故意板起脸,“我只是想跟他当朋友。”
老主母依旧挑眉,笑而不语。
庄嵬臊得慌,用力跺着地板跑回自己房间,反锁房门,趴到床上。
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嗷嗷直叫。
对于一心只有学习和偷看李鱼的庄嵬来说,恋爱这事儿太过魔幻和遥远。
脑袋埋在枕头上蹭了蹭,他起身掏出作业,拼命转移注意力。
五年级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庄嵬以优异的成绩跳到六年级,跟上了李鱼的步伐。
六年级结束,他自作主张,把自己弄去了郊区的破烂中学读初中。
老太太对他没有必须读名校的要求,只是每天晚上都安排家庭教师为他额外补课。
从平日里的观察中,庄嵬发现,李鱼的冷漠不只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外界的所有人。
他曾鼓起勇气想要靠近,可每每对上小少年看陌生人的眼神,他心里又愤怒,又委屈,还有一些道不明的失落。
即便知道李鱼眼里只有学习,他还是幼稚的呼朋引伴,时常在班级里弄出响动,想吸引少年的注意。
然而,这些行为并没有用。
那个人屏蔽掉对外的一切感知,他只想呆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中,不去融入外面的世界,也不容许外面的人插|入进来。
一天周末,庄嵬被老太太放假,允许他自由安排,放松一天。
没有任何犹豫的,庄嵬去了孤儿院。
刚到门口,就看见少年穿着背心人字拖,带着几分心虚从孤儿院后门溜出去。
庄嵬跟上,不知不觉间到了河边。
河水清澈,他抵达的时候,李鱼已经脱了衣服进到水里,白嫩的皮肤在水中若隐若现,从水下穿梭而过的样子,灵活得像条鱼。
偷看人洗澡,不是变态是什么?
庄嵬暗骂自己一声有病,却管不住自己的手,做贼似的,他拨开芦苇,再次将目光投向水面。
波光粼粼的水中,时而浮现出两条细长的手臂,李鱼的脸沾着晶莹的水珠,被阳光照得透亮。
庄嵬看呆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小少年比起自己班里的女生还漂亮。
就这么看了不知多久,他突然发现不对劲。
少年潜入水中后,许久没有上来换气。
庄嵬噌的一下跳出去,只来得及脱掉短袖,一头扎进水中,朝着李鱼可能存在的位置游去。
他运气不错,没多久就找到了已经闭上眼睛,正在下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