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后,老伯爵洗掉脸上黏腻的膏状物,看着依然皱纹遍布的脸庞,修长苍白的骨节下意识收紧。
低下头,黑色半长发披散下来,遮掩住他的脸庞,只露出镜中苍白的下半张脸,阴森可怖。
良久,安静的房间里发出近乎自嘲的笑声。
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可笑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尝试,如果这世上真有能够返老还童的神丹妙药,那么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取。
可是终究是痴人说梦。
如此苍老的他根本配不上那个年轻人的喜欢。
白天,天空依然昏昏沉沉的,日光被遮盖在厚厚云层之内,沉闷的空气让天气即使正午时分也显得十分压抑。
庄园内的仆人们也都无精打采。
酒疏抱着几本厚重的书籍,穿过无人的走廊,最终停在了一间安静的房间前。
看着这间紧闭房门的房间,酒疏敲响了房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请问诺曼伯爵阁下在吗?”
咔哒——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了,酒疏抬起头,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雪白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亲切温柔的笑容。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诺曼阁下。”
房门内的男人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漆黑瞳仁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侧身让开了入口。
见此,酒疏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弯了一下,跟在男人身后走了进去。
就像之前在回信中写的那样,酒疏这次带来了许多用异国文字写成的书籍,认真地展开,询问着老伯爵。
金发蓝眼睛的青年有些困扰地指着书上不懂的地方,希望能得到解答,面对着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没有人会忍心拒绝。
老伯爵更加不会。
即使想要让这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离自己远一些,免得被自己伤害,但老伯爵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愫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
他只能一边用面具遮掩丑陋的脸庞,一边努力用平稳的声音回答问题。
而因为昨天酒疏写在回信中的思念和喜欢等露.骨字眼,老伯爵此时显得很放不开,连目光都不敢与酒疏直接接触。
似乎在害怕被这个目光清澈的年轻人发现自己丑陋的真面目,从而将那些喜欢彻底抛却。
酒疏则坐在一旁,状似认真地点着头,剔透的蓝眼睛里似乎满是求知欲,不断询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些古老书籍其实酒疏大多都能看懂,但他仍然装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目的只是想要让老伯爵逐渐习惯他们彼此间的亲密关系,这样才能循序渐进,让惩戒对象解开心结。
不过老伯爵确实拥有称得上渊博的知识,哪怕酒疏这个灵魂强大异常的任务者也略显惊诧,他指着书上一个没有注解的文字道:“这个字的含义呢?”
虽然历经无数个世界后酒疏本身的知识储备称得上庞大,但这个世界关于神秘学的知识都是其他世界没有的,独属于此世界的世界观。
酒疏也只能一步步摸索判断,所以如果有人能帮忙,那他也乐得自在。
老伯爵看着书上那个结构复杂的文字,沉吟片刻便给出了答复。
奥古斯都家族的人似乎生来便是如此,所有直系成员都有着血脉里的诅咒,活不过三十岁,但同时也有着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天赋。
无论哪一个成员在经商和艺术等领域都有着卓越的天赋,轻易就能达到常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老伯爵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即使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残暴无能的人,但在迄今为止,称得上短暂的人生中他便已经学到了平常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知识。
其渊博程度说是一座行走的图书馆也不为过。
酒疏看着沉迷解答心上人问题,逐渐忘记紧张情绪的老伯爵,眼神也愈发柔和。
原本显得昏暗寂寥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探讨问题的声音,彼此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间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老伯爵突然身体一僵,才发觉自己身侧多了一具柔软的身体。
属于青年人的躯体就靠在沙发椅的另一侧,求知若渴的金发年轻人见老伯爵突然没了声音,好奇地抬起倚靠在沙发椅上的脑袋,淡金色乱发贴在白皙细腻的耳侧,清澈的蓝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与老伯爵对视。
老伯爵感觉自己的耳朵发烫,他有些慌张地避开了酒疏的视线,仿佛在害怕自己内心那些不堪的东西被看穿。
“……今天就到这里吧。”
老伯爵晕眩的大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只能感觉到面前的年轻人露出失落的神情,但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用无比真诚的声音感谢他的帮助。
“如果不是诺曼阁下,我可能还要走很长的弯路……”
“非常感谢!”
又是一个亲密的贴面礼,老伯爵僵硬的身体靠在沙发椅上,露在面具外的下半张脸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希望与您下次再见!”
年轻人腼腆的声音让人心口发软。
直到酒疏离开了,老伯爵才有些无措地遮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明明只是一个单纯的请教而已,却被他这些肮脏的幻想玷污了。
他刚才居然在幻想俯身亲吻那张漂亮的面容。
想到这里,老伯爵有些不堪地皱紧了眉头,手指也紧紧蜷缩起来。
对酒疏的爱慕和对自我的厌恶形成了两种近乎分裂的情感,让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一般。
理智的一面在劝说着自己要尽早远离酒疏,不要破坏年轻人此后的人生。
可另一个阴暗面却不断地幻想着一些极其羞耻的东西,甚至在他耳侧不断说着那个年轻人喜欢自己,所以一定没关系——这种恶劣的话语。
只有他这种丑陋的成年人才会有如此卑劣的幻想吧。
至少从刚才酒疏的表情中,老伯爵看不出任何与他类似的情愫,有的只是年轻人特有的干净纯洁,与他这种污秽之人截然相反。
甚至这几天写在信中的那些诚挚的喜欢都表现得不甚明显,让原本就对这段感情无比自卑的老伯爵有种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的感觉。
真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