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爵呼吸一窒,猛地从床边站起,可旋即,似乎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刻意,他又坐了回去,只是苍白的手背处显得有些紧绷。
“进来,跟我详细说明情况。”
老伯爵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了,管家吓得差点腿软,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令老伯爵不满意了。
可面对老伯爵投射过来的阴森目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刚才那个美丽瘦弱的贵族青年的样貌和当时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
“就这些吗?”
老伯爵一向冷漠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紧张,管家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一定是被吓得糊涂了,居然会这么认为。
“是,是的!”
之后,老伯爵很久没有出声,管家站在房间里,几乎要瘫软在地,只凭借最后的力气还站在原地,用惧怕的目光往老伯爵处看了一眼,正好跟老伯爵阴沉沉的眸子相对。
管家霎时间冷汗直流。
“哼!”老伯爵似乎很不满意管家这吞吞吐吐的描述方式,但他并没有直接将眼前这碍眼的家伙赶走。
而是在沉默过后才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他的脸上……有厌恶的表情吗?”
还是说那个年轻人根本没有发现袖扣的主人是他?
管家不明所以,回忆着酒疏当时的表情。
由于这个叫做安格斯的候选人实在很美丽,所以他印象很深刻,要不是害怕回来晚了被老伯爵惩罚,他当时一定会多跟这个难得的美丽青年说几句话。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挺温和的年轻人,脸上总是带着些笑容。”
管家越回忆越觉得那个年轻人真的很美,比朱莉小姐还要美丽,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而且是一种罕见的属于男性的独特美感,一种与朱莉小姐截然不同的富有冲击力的美丽。
令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他对你笑了?”老伯爵的声音又开始变得阴沉起来,管家吓得差点跪倒在地,实在搞不懂自己这个主人想要做什么。
“好、好像是的。”他犹豫着,如实回答。
那个年轻人总是待人温和,对人带着笑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老伯爵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他想起之前看到的酒疏脸上的忧郁之色,那个漂亮的年轻人还从未对自己笑过。
老伯爵的目光从管家的脸上掠过,这个年近四十的管家似乎确实保养得宜,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些。
年轻得近乎愚蠢,跟他那颗空荡荡的大脑很相配。
“以后都戴上面具,再让我看到你这张愚蠢至极的脸,我就替你扒下来。”
老伯爵声音阴狠,管家闻言彻底白了脸,连连应是,丝毫不怀疑这满含杀意的话语的真实性。
这个在帝国里一向以阴鸷狠毒闻名的老伯爵绝对会那么做的。
管家知道老伯爵从不开玩笑,他深深鞠躬,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场折磨,戴面具总比被扒下脸皮的好。
可老伯爵似乎还有话要说,并没有让管家离开,管家只能继续颤栗着站在原地,几乎要被吓出毛病来了。
“你知道……”不知过了多久,老伯爵才终于出声。
管家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单词,诚惶诚恐。
“……怎么让一个心情不太好的年轻人开心起来吗?”老伯爵想起青年略带郁色的脸庞,心脏都为之抽痛起来。
对老伯爵来说,只要能看到那个美丽的青年露出笑容,他可以付出他所拥有的一切。
管家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似乎呆滞了好一会儿。
直到老伯爵冷冷的目光刺过来,他才总算回过神来,绞尽脑汁地开始思考这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孙子都有了,几乎不跟年轻人接触,了解的内容并不多。
“大概可以举办个宴会,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很喜欢参加聚会。”
管家知道哪怕是有不允许在城堡里乱跑的禁令,那些不安分的年轻候选人们也曾经私下里举行过私人派对。
听说比较乱,有打扫的仆人埋怨说每次派对后房间都一团糟。
“……”
听到宴会这个字眼后,老伯爵似乎变得有些沉默,他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年轻时在宴会上的不愉快经历让他很讨厌参加这些虚伪迷乱的宴会。
但是,如果那个年轻人很喜欢的话……
“你下去安排吧。”
老伯爵开口,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他苍白无血色的下半张脸和脸上代表着苍老的皱纹。
管家如蒙大赦般退了下去,只留下老伯爵一人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素描画像。
画像中的年轻人表情带着淡淡的忧郁,眉目半敛,显得内向而美丽,年轻的容颜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抬起头,老伯爵对面的镜子里映出了自己模糊的脸庞。
在这面不怎么清晰的劣质镜子里,他脸上那些随岁月不断加深的皱纹被抹去,显得很年轻,几乎与少年时期一般无二,与画像中的年轻人也有些相配了。
老伯爵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沉浸在一个美好的幻想之中,半晌都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窗外响起猫头鹰深夜的啼鸣,他才渐渐回过神来,眉心皱起深深的纹路,似乎有些恼怒自己居然会沉浸于虚无缥缈的幻想。
又似乎是在唾弃于自己在幻想中产生的那些不堪的念头。
对于那个美丽的年轻人来说,他这个垂垂老矣的人的任何幻想都是无比恶心的,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是令人作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