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学院弟子将要下山历练的关键时节,两人都杂物缠身,有得些许清闲光景已是难得,更不可能这般无休无止地谈下去。不出多时,便有教习来到莫愁林中,触动了奚指月布下的阵法。
“澹台兄请自便。”奚指月同他告辞,转身与学院教习商讨历练事宜。
澹台千里站在林中,望着两人身影,托腮沉思,口中默念道:“最好?”
脾气性情倒也罢了,只要合了对方心意,也不容旁人置喙。
可天赋也与祭酒相当吗?
是为了维护心上人随口一说,还是他看走了眼?
澹台千里越是想不明白,心中便越是欢喜。他在满是落叶的庭前走了一遭,脚下本是那名被折磨至死的魔修的尸骨所在,却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那尸骨已经随风而逝。
即便还在,在他眼中也如同蝼蚁,不值一顾。
和祭酒一样,他活的年岁虽则长了些,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却没几个交心的。难得留得长些的,不是修为悬殊,便是势不两立,着实没什么好说的话。
难得遇上地位修为相当,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他不必再多加遮掩。
祭酒同他说的多半是实话,他也一样。
他无心男欢女爱,觉得孤身一人快活自在。
这是不假。
但在世间停留越久,便越少有快活自在的时候。真要回想起来,反倒是为了讨还陆家欠他的债,来到这无想山上后,还曾真心实意地笑过几回。
尽管多是幸灾乐祸罢了。
澹台千里又回身踱了一遭,对着空无一人的林间笑问:“最好……有多好?”
他知道面前无人。
也不会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但总会有答案的,不是吗?
次日,莫愁林。
陆九思匆匆赶到,神情憔悴。
他嘴角的伤口还没好全,眼底又添了青乌一片,半点也看不出是个才定下婚事、合该满身喜气的新郎官。
为了奚指月和江云涯送的两个小玩意儿,他几乎一宿没睡,身子这时还发虚呢。要不是惦记着答应卯时三刻要来修习阵法,他能一觉睡到日落都不起。
临到出门前,他拿那两个小玩意儿也没办法。
还不回去,只能暂且收在手中。
玉牌照旧挂在胸口,骨哨小心地收在了袖中,正要被两位正主追问起来,还有个辩驳的余地。
要是能遇不到就最好了……
他正想着,就见到了那座来作客数回的竹屋。
奚指月没在门前迎接他,这让他舒了口气,但转眼他又瞧见一个不高的身影懒散地坐在屋前台阶上。因为坐高的缘故,他没能一眼瞧见。
“你总算来了。”澹台千里抛开手上的玩物,站起身道,“本尊等你多时了。”
陆九思脚下一顿,强打起精神谨慎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
澹台千里笑了一笑,模样看起来还有几分恳切:“听闻祭酒要教授阵法,本尊前来同你做个陪练罢了。”
陆九思当即回绝道:“不敢劳烦阁下大驾。”
“你再想想。”澹台千里朝他身后望了一眼,玩味道。
陆九思来之前还担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奚指月,这时见到个更恼人的,就把之前那点心思都忘光了,一心想着能见到奚指月便好了。
他实在不想和这位打照面。
“不用想。”陆九思斩钉截铁道,“阁下且自个儿练着吧。”
澹台千里也没强求,迈着不长的腿朝台阶下走了几步,让开了条路。
陆九思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让开,当下便要抬步上前走进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