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烟尘14

饶是这样,还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识破、阻挠,末了还招来一句评点式的嘲讽……换个心胸狭隘的,怕是已经气急败坏,呕血三升。

陆九思心宽,虽则略感挫败,也还是回了他的话:“说得轻巧,你画一个我看看?”

澹台千里笑道:“本尊能画,你能出手截断灵气吗?”

陆九思:“……”

澹台千里瞥了他的手臂一眼:“本尊看你气血充足,尚且能以血代墨作符,为何不履行诺言?”

陆九思在心中略作权衡,开口道:“你要是好好同我商量,这点血也就不必浪费了。”

澹台千里笑了笑。

他没有回应,但从那毫不在意的神情中不难猜到想法:商量也得看对方的身份,他和祭酒可以坐而论道,和旁人有什么好商量的?

澹台千里取出墨玉钗。

这也算是陆九思的老朋友了,他还记得上回就是被这钗子划破颈侧,害他头昏眼花了数日。

“不行,我不答应。”陆九思猝然发难,一手推出,猛地格开了澹台千里的手臂。

对方手臂一歪,手肘撞上床头,手中墨玉钗却划开了陆九思原本垫着的枕头。枕头外包棉布,内里填实的都是荞麦,经钗子一划,荞麦壳争先恐后地挤出裂口。

陆九思提起枕头,朝外一抖。

连荞麦带壳全都砸在了澹台千里身上。

年纪不小形体不大的妖王兴许是太久没遭到过这等暗袭,怔愣了片刻。些许荞麦壳洒在他的头顶,沾在了发丝上,让他看起来就像和同伴玩闹却打输了,被捉弄的小孩儿一般狼狈无措。

但眨眼之后,他松开手中玉钗,握住戒尺,掌心朝下一按。

轰——

一声闷响过后,由祭酒亲手制成的竹床四足皆断,塌陷在地。

那只被摆在床头的鸟笼也随之掉落。鸟笼锁扣在落地时被撞开,受惊的山雀拍打着翅膀飞出鸟笼,满屋子横冲直撞,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陆九思朝外一滚,及时翻身下了床榻。

一抬眼,就见澹台千里手持戒尺,随意一划。

那把戒尺本就沉重非凡,指哪儿打哪儿,祭酒房中根本没有一个物件经得起糟蹋。尺端扫过床前矮几,几案上的香炉连同花囊就被打翻,粉身碎骨;劲气拂过四壁,墙上挂着的字画也不堪重负,吱呀落地。

更有那只找不着北的山雀,在空中翻滚数圈也没能避开,慌得直叫。

“叽叽——”

别叫了,还有更慌的呢。

陆九思在心中想着,伸手把撞到自己胸口的山雀捞住,小心地放在一旁箱箧上。箱箧低矮,又靠着墙角,不太容易被误伤。

这么一缓,澹台千里已经走到他身前。

陆九思一矮身,钻进书桌之下,反手掀翻了靠桌而立的白瓷梅瓶。

梅瓶高逾半人,和澹台千里的个子不相上下,瓶身一斜,几乎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寻常小孩都能急得哇哇大哭,掉头跑开叫妈妈了。澹台千里显然不会有这种感悟,他只在任梅瓶自在倒地和伸手扶上一扶之间犹豫了片刻,考虑到这是祭酒的屋子,选择伸手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