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你回清苑县能做什么,说不定那冉家就等着你呢。还是由你护送你外公他们回乡。这事让你表兄来。”

晏无咎笑了一下,淡淡地说:“不会。清苑县是我的地盘。只有在那里,我才有机会破局。”

他虽然在三人里年纪最小,自小在季家里却是说一不二的。定了的主意,连老爷子都没办法更改。

季家二人实则也没有什么办法,出事的又是晏无咎的父亲,他们也没法让他置身事外。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表兄季一默护送老爷子和女眷孩子回乡,舅舅季从嘉奔走关系打探情况,晏无咎只身回清苑县。

……

晏无咎回去的时候,清苑县已然物是人非。

晏县令下了大牢,自然有新的县令暂代清苑县的事宜。

晏家被查抄了一次,贵重物品少了不少。晏无咎书房陈设空荡荡的,书籍倒是完好。一看就是管家命人整理过的。

晏无咎神情不变,听着管家说起清苑县目前的风向。

“那马家的案子,在咱们这也是闻所未闻的大案子,大家都还记得呢。姓马的泼皮如今诬告老爷,大家都是骂他的。毕竟他编造太过,退一万步,他家二老和孩子死于火灾,那也是他们家的事。他怕宣扬出自己略卖妇女为妻的事,竟然连那陈氏都编造说是一同死在火里了,说老爷是看他发了财,要贪墨银钱,放火烧了他家四口。天地良心啊,咱们夫人娘家那样有钱,哪里看得上他这点碎银子?”

晏无咎静静地听着:“我爹呢?”

“都打点好了,老爷素来仁义,监牢里都是咱们自己人,虽然不敢做些什么,但等闲是不会叫老爷吃苦的。这您放心。”

“辛苦了。于叔安排一下,今夜我去见见我爹。”

……

晏县令穿着囚服,神态安详,除了人有些迟暮之气,并没有什么损伤。

见了晏无咎,他倒是先笑了。

“你这小混蛋,就是不听话,叫你别回来了。”

晏无咎看着他,脊背挺直,半蹲半跪下来,微笑认真地说:“爹,你别怕。等我七天,最多十天。就当是在这里,体验一下人生。”

晏县令没有被逗笑,脸色反而一白,哆嗦了一下抓着他的手:“你想干什么?”

晏无咎和往常一样,缓缓眨眼,笑容无辜温软,纤长稠密的睫毛半遮半掩的眼眸,仿佛琥珀和沉淀的浓茶,瞳色晦暗神秘,他含笑平和地说:“不干什么,这案子漏洞百出,总有愿意听听真相的人不是吗?”

晏县令没那么好糊弄,晏无咎是什么样的脾性,他能不知道。

“这事你别搀和,让你舅舅表兄来,你陪着你娘。”

晏无咎按按他的手:“娘不知道。我已经让表兄送外公阿湉表嫂还有我娘回乡了。”

晏县令眼眸一颤,连岳父他们也要避……

晏无咎抬起眼睫,脸上还是带着薄薄笑容,认真地说,“现在已经不是这个案子的事了,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吗?冉家要对付我们,不会这么做。我需要知道更多,只要您想到的,都告诉我。”

……

晏无咎是天微微亮,才从牢里走出来。

刚回了季家,用早饭的时候,季家的消息匆匆送来。

“出大事了。少爷。”

皇商织造季家,以次充好,被革除御用织造的匾额,等候钦差全面审核查办。

晏无咎嗯了一声,继续用饭。

经过昨夜一番长谈,加上此前季家送来的消息,晏无咎大致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往小里看,晏县令是得罪了冉家,被当成替罪羊丢出来。季家是慢了一步,叫对手寻了破绽,打了个措手不及。

往大看,却跟他们都无关系,关系出在头顶。

皇帝老了,太子被废多年,诸王蠢蠢欲动,前朝党争。

如今大致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副相牵头的外戚,一派是文臣代表的相爷。

老皇帝有个宠妃,前段时间诞下麟儿,副相这一派,就是这些聚拢起来的外戚新贵。

很显然,老皇帝属意他的幼子。副相代表了老皇帝的私心。

其中,相爷那一派最为复杂,牵扯到诸王势力。

晏县令既是官员,按理来说也可以当作是相爷那一派的。可是,季家是生意人,不参与这些党派之争。

有人觉得,后宫那边宠妃的势力太大了,想要安插些自己的人手进去。哪里也比不上内务御贡事务更合适的。毕竟,说白了无论哪里当差,大多数人都是为了些身外之物。

笼络不知根底的人,自然不如扶持一个自家可靠的势力。软柿子挑来挑去,就挑中了禹城季家。

谁让,季家人丁单薄,并无太过强大的后台,而晏家刚刚得罪了冉知州。

其中两派之间你来我往扳了几次手腕,晏无咎不清楚,只知道,最后,上头抛出来晏县令这个替死鬼,要担下后续几桩罪名。轻则革职查办,受杖刑流放,重……那就要命了。

晏无咎用完早饭,换了身衣服,依旧拿着他的折扇出了门。

“少爷,外面太阳这么大,你去哪里?要不老于先给你安排安排。”

实际上,老管家心里想着的是,老爷和舅老爷都失了势,少爷平日里那么嚣张跋扈,仇家不少,这会儿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万一叫人寻着机会欺负了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