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息沉吟着:“我与义父书信一封,看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这一夜就这么太平无事过去了。

然而,只是对六扇门诸人如此而已。

……

下弦月漫出东山之上。

晏无咎看着靠坐在他门前走廊上,用一双静谧迷茫的眼眸专注凝望着自己的和尚,立时心情复杂至极。

第一眼当然是惊吓,生怕这秃驴又是哪里看他不顺眼,特意半晚上来逮着他折腾。

等看清楚那双眼睛,晏无咎立刻便明白了,这不是白日那个比他还像眼睛长在天上,冷面冷心冷肺喜怒无常的妖僧。这是个脑子真的有病,还总是说傻话的疯和尚。

不过凭良心说话,疯了的和尚比他白日那副冷漠强硬、唯我独尊的架势,倒更像常年被清规戒律熏染,一本正经超脱禁欲的圣僧。

但,这关他晏无咎什么事?

晏无咎臭着一张脸,冷眼瞧着他。

心里还想着白日那秃驴恐吓要打他手心的事,记仇!

那和尚仰头静静地看着晏无咎,慢慢似是想起来了什么,眼里流露出淡淡欢喜。

但他面容线条并不柔和,眼窝微深,眉骨鼻梁高挺,颇为沉郁贵气。那点欢喜放诸整张脸上,便只显得他宝相庄严,沉静从容。

一副被檀香多年浸染的无欲无求。

“檀越主,又见面了。”

晏无咎垂眸,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平和道:“圣僧,你在我的房门外,跟我说又见面了,很意外吗?”

和尚的脸上没有任何失措局促,墨色的眼睛像雪月下的一泓清泉,宁静从容地注视着晏无咎,仿佛从未眨过一下似得:“阿弥陀佛,小僧有些不记事,只觉得檀越主眼熟,却不记得何时见过你。亦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又不记得?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晏无咎蹙眉,听着焚莲语气安宁对他说:“小僧记得答应过一个人,夜里要站在这里,替他看着院子里的花木……”

和尚的语气微微一顿,脸上便浮现一点会心一笑,平和道来:“小僧想起来了,小僧是对檀越主承诺过,替你看着这些花。你说过这株佛见笑是你的本体,小僧记得的。”

那笑容的幅度极其微小,如同清风薄雾漫过花木,微不足道。

晏无咎手指撑在门框上,无意识想抠挠几下,心里一口气梗着,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对于焚莲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一直以来对他冷漠的管教欺压,他自然是想恶狠狠地报复回去的。可是,白日焚莲很可能会恢复正常,这就让晏无咎有些警惕忌惮。

别仇没有报,结果转头又栽在这秃驴手中,给了对方新的折腾自己的理由。

这样想着,他冷眼狐疑地看着傻了的焚莲,探究他究竟是真的傻了,还是装的。

焚莲一直靠坐在走廊上,木质走廊本就洁净,他坐在那里倒也毫不违和。

但一直这么目不转睛注视着晏无咎,这就很奇怪了。虽然,他的目光专注是专注,并没有让人不适。

“你看着我做什么?”

焚莲目光微微一凝,并没有避让开,认真地说:“小僧也不知道,大约是檀越主生得好看。檀越主若是觉得冒犯,小僧不看就是。”

这么说着,他还是静静地看着晏无咎,等着晏无咎亲自宣判,可以不可以被他所看。似乎,要晏无咎明确地亲口拒绝了,他才肯移开目光。

晏无咎想起他昨夜傻乎乎的胡言乱语,就想起他傻了以后很好骗,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倒也不意外他现在这般的一本正经。

焚莲说他好看,晏无咎也只觉得他傻了以后倒是有眼光,丝毫不觉得这是调戏。

毕竟,轻佻放荡的晏无咎,作为专注给自己艹西门庆人设的纨绔少爷,论起调戏人,他才是专业的那个。

晏无咎心念忽而一动,他想到怎么试探这个和尚是真傻还是假傻了。顺便,还可以缓解一下白日被这妖僧管教欺压的怨念。

晏无咎走出房门,坐到焚莲对面的栏杆前,面朝焚莲坐在栏杆上面,倚着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