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这个人也是这么不管不顾偏执傲气,手中沾着焚莲鲜血的长刀插入冰雪,他倚着刀身站立,脊背挺直,从未屈折。

眼神恶狠狠的又似心灰意冷,那双琥珀茶色的眼睛不复清浅,黑得如同深海,却是阴狠傲气地笑着的。一如既往似是嘲弄不屑这眼前无趣,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恶兽。

偏生无辜又清狂。

叫人无可奈何,只想爱他。

可是,没有以后了。

站在雪域之上回眸看见的关于这个人最后一眼,就是此生最后一面。

焚莲忽而发出一声闷哼,胸腹灼烧的绞痛,好似被人穿胸一刀。可他分明毫发无伤。

一阵狂风大作,满树的槐花飘落,落下漫天水露。

每一滴水珠都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像,环绕着焚莲,碎琼乱玉割裂,无数画面尽数轮转。

强取豪夺来的一念贪欢……刀剑相杀里情动应劫……阴谋权势里越陷越深的背影……冰雪荒原上洞穿胸腹的凌厉一刀……最后一个知晓噩耗的自己,背负杀害那人的罪名……从此以后永无止境的魔障和复仇……停在渡情城里的一地黄花上。

疯癫入魔的僧人,踏过神魂湮灭的阵法而来,为得不过是再见那个人一面。

现在,他看到了,也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之于他,到底是谁。

这一阵神魂震荡,脑中无数画面闪过,焚莲像是看到了未来,又像是跨越漫长的时间从那个绝望的未来回来了。

过去和未来交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是喜是悲。

焚莲挑开领口的指尖,轻轻的抚平拢好,抬手缓缓认真地拂去那人脸上的水痕。

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却没有勇气,仔细把张熟悉的面容再看一遍。

他觉得疼,也忽然怕。

拼尽一切换来的重新开始,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就要重蹈覆辙,再次回到原来的轨迹。

果然,那些人没有说错。他才是害死这个人的罪魁祸首,一切皆错从他起。

汜水河畔的劫,不是焚莲的劫,是这个人的劫。

替他擦去脸上的水露,做好这一切,焚莲退开半步,却还是忍不住再看了那个人一眼。然后,逃也似得运起轻功远去,转眼便毫无踪迹。

……

直面这一切的晏无咎,本已经做好了阴沟里翻船,被这和尚人头打成狗头的准备了。

他攥紧手指,满心考虑的问题都是,眼看是逃不过了,无论如何输人不输阵。眼神一定要狠,绝对不能露怯。至少不能在那帮衣冠禽兽面前威严扫地。

打架输了而已,只要抗过了这一劫,有的是办法收拾这秃驴!

只是,他两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忍痛能力并不好。若不是这帮人正看着,其实,暂时认怂求饶,他也不是做不出来。怂字从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