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千仞还不明白人伤害另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道理的,他还会愤怒地去质问对方为什么背叛自己,结果便是得到了更让自己难受的回答。
“凡人愚蠢无知偏又自以为是,这样卑劣的生物被天道淘汰是理所当然的,什么玄门正宗天道盟,我们天书阁才是真正的天道执行者,而你,就是带领我们消灭这些叛徒的救世者魔尊。”
何欢对千仞来历掩饰得极好,但随着年岁增长,少年眉目和昔日的魔尊越发相似,当发现千仞体内魔气之后,郁青便已将他认作了重生的魔尊。
他从还是一个小道士时便被魔尊深深吸引,甚至不惜背叛师门追随于那个冷漠的男人,此时终于再次见到日思夜想的面孔,只怜爱地抚摸着少年脸庞,话语间是无尽的深情,“这样精纯的魔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主上,你不是说要和我结伴而行吗?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那是千仞执行任务前曾对郁青说过的话,如今听来却只觉反胃,原来这个人的关怀和爱护从不是为了他,而他居然会相信这样虚假的情意将自己置于这般狼狈的境地,当真是愚蠢至极。
“主上,这是你过去最爱的修士之血,你不想喝吗?”
魔尊虽厌恶人类不同任何人做亲近接触却是极其嗜饮人血,尤其是正道修士满怀浩然正气的血,过去郁青便是以此成功留在了魔尊身侧,此时只是如过去一般去讨好思慕之人,面对这样可怕的行径,即便是魔修出生的千仞也是心惊。
这是少年生平第一次知道何为懊悔,他以为自己已看破世间之恶,如今才知那不过是人间万一,这世上还有许多更为可怕的魔就藏在人心深处,魔修好认,心魔难分。
然而就算心中厌恶,他还是被锁链紧紧缚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郁青割破手腕将那鲜血送到他的唇边,不论故作温柔的言语还是人血的腥味都令他作呕,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别过头说一句,“别碰我,恶心。”
“对,就是这样的神情,你对万物都是厌恶的,高贵如你不会对任何人动情,那个何欢竟敢让你称他为师父,他也配?”
自魔尊陨落郁青的神志早已不正常,此刻被千仞冷待反倒兴奋了起来,他想要这张面孔露出更为冷酷的表情,那位魔尊是不会对任何人笑的,更不可能想和人类成为同伴,那个人的世界除了杀戮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事物,他得让主上找回曾经的样子才行。
没错,首先要做的便是除掉那些干扰主上的人,何欢、钩星还有全部见过少年之人,除了他,这世上根本没人有资格直视这个高贵的男人。
终于从千仞厌恶的眼神中寻到了过去魔尊的影子,他无声地笑了笑,虽是成名已久的正道修士,在少年眼中却宛如鬼魅,“放心,我们会除去玷污你荣光的何欢,如果是他的血,你或许就会想喝了吧。”
在千仞的一生中那是最为无助的时刻,背叛他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声称要伤害他视如生父的师父,可他除了紧咬牙关什么都做不了,他救不了自己也无法杀死敌人,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以自己为饵引出师父。人生在世难免犯错,可是并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机会挽回,只是信错了一个人,便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信任一个人到底是多么危险的事,时间阅历身份都不足以让人看透另一个人。到底要如何才能确定一个人可信,直到现在千仞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千仞到底是幸运的,他有一个令天下人畏惧的师父,而这个师父从未想过放弃他。在少年最绝望的时刻,地牢顶部骤然碎裂,伴随阳光洒落,一袭血衣的俊美男子缓缓落在他的身前,面上仍是往日里令人安心的笑意,然而眼神却是极其冰冷,他说:“请问这位杂碎,你想对我徒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