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懒洋洋打开贝壳,吐出发光的细沙。
细沙带着光,喷洒而成一个幻境。
豹臣坐不住了。
幻境里显出了久违数百年的故土景象。
灰扑扑的街道,同样灰扑扑的人群,狂热的神态,肃然的宫殿。
那些曾和叔父一起来搭救他的钱塘水族,那些年轻的水族将士,他们原是披甲执锐,霞光漫身,踏云而来的神将。
此时却被剥光了盔甲,蓬头垢面,披着枷锁,身上带着血迹,再无法遮掩属于水族的特征。有的是龙虾的双臂,有的是是水母的透明身体,有的是鲤鱼的尾巴。
看起来千奇百怪,没有一点儿当初他仰望时的高大,反倒更像是妖魔之属。
坐在殿上的是他的父亲洞庭君,两侧站着南国大将。
他们衣袂飘飘,背后光轮映照霞光。
只是光芒太盛,以至于人人面目模糊,只剩个大概轮廓。
“小子无耻!为了一点功劳,竟然破坏合约,欺上瞒下,擅自发兵金河!”面目模糊的大人们在台上居高临下审判狼狈的钱塘水族。
钱塘水族们伤得很重,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却没有痛苦,只有愤怒:“你们胡说!我们是跟着君上去迎回龙子龙女!”
“你们所谓的‘合约’,不过是投降,是出卖而已!”
“我们要见君上!君上才是南国主政,你们凭什么审我们?”
殿上纷乱。
洞庭君道:“阿韶为了保护胡乱发兵的你们,在与妖魔的战斗中身份重伤,又被你们的莽撞举止气得卧病在床。你们还有脸见阿韶?”
他沉下温雅面容,拍拍手,一段光屏升起,照出了钱塘君的身影。
他面色苍白地倒在床上。
一个侍女来探望他,问道:“君上,现在我们正在审判那些擅自前去阴世强抢龙子龙女的小子,您有什么意见吗?”
钱塘君似乎看着光屏,也似乎目光放空,淡淡道:“‘时来英雄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我很后悔”他忽然连绵地咳嗽了起来,面色更加苍白,似乎身体状况不佳。于是侍女便起身告辞。
刷。光屏黯淡下去了。
那个侍女的脸出现在光屏上:【君上说他很后悔信任了这些钱塘水族,并认为他们咎由自取,要钱塘水族认罪。】
正在殿外拥挤着观审的南国大众登时哗然,他们谴责起那些受审的年轻水族:“你们矫诏而行,害君上忧虑成疾!可憎!可杀!”
钱塘水族们也呆了:“不,君上我们真的是跟君上一起去的”
“君上不会说这样的话这个君上是假的你们骗人!”
一直被捆着却倔强不认的钱塘水族们有些崩溃了。
但是比他们神色更呆滞的是千里之外,坐在椅子上的豹臣。
豹臣一眼就认出,这个光屏里的确实是叔父本人。别的可以作假,法力灵光却做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