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枯萎的藤蔓上结着无数果实,每个果实里都诞生出无数罗刹鬼物。它们诞生后的第一个饲料,就是这青年的躯体。
罗刹鬼物们啃食着他的身体,但青年的躯体仿佛是微光凝就,每每被啃食,又每每有新的光点补充血肉,恢复如初。
如此日夜受啃啮之苦,青年却仍闭着眼,神态平静,似乎感受不到身体上的极端痛苦。
赤龙见此目眦欲裂,熊熊火焰自被喷出,正在啃啮青年身体的罗刹鬼物们惨叫起来,霎时化作青烟。
那巨大的藤蔓——疑似葡萄藤的妖邪本体吓得颤抖起来,被火焰烧焦得剧痛,竟然松开青年,就地遁往其他异域。
但迟了一步,它的大半躯体已经被焚烧了,只留下几根分支,再也成不了气候。
钱塘君懒得追它,只旋身化作人身,快步而前,一把扶起跌落在地的秀丽青年。
青年睁开了眼睛,他看了钱塘君好半晌,确认他不是幻象,才怔怔张口
一吐,吐出无数光点。
这些光点落地,竟然变成了扶老携幼的凡人,怯怯地朝钱塘君下拜,用口音极重的口语叫着钱唐君。
钱塘水族都看呆了:“这是”
青年吐出凡人后,浑身血迹斑斑,却微微一笑,眼睛亮得出奇:“叔父。三百年镜没有屈从妖魔,没有给您丢脸。您、您看,我带走的父老乡亲,他们都还在。他们,都、都还是人。”
当年孩子们里最柔弱的镜带着自己的信徒失踪,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以为就算找到镜,他和他的信徒也必然被同化成妖魔。
连法力高强的郑夷都率众已经投降了妖邪。
钱塘君也做好了自己找到了镜,他却变成了妖魔,自己要亲手斩杀他的准备。
谁也没有料到,最为孱弱的镜,竟然在绝境之下保护了自己的信徒三百年。
那些凡人,甚至乡音未改。
钱塘君扶住他,玉面含悲,红了眼圈:“我知道。好孩子。好孩子。”
“叔父,镜好想,好想回家。”
“我想,想家乡的两条大江。”
“我想家里的雪山,想家里的大漠,想家里的小桥流水三百年太久,有些新生的孩子,都不记得家里长什么样了。”
钱塘水族们闻言泣不成声。
从南国到此处熔金池塘之下,只隔了些许路程,但镜却在这里受了足足三百年的折磨!
一位如意神女连忙去找了个藤架过来,要把伤痕累累的镜搀扶上藤架。
“等等。”钱唐君拦住他们,出乎意料道:“但是阿镜,今天,我不能带走你。”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钱塘君。
唯有镜面色平静,等着钱唐君继续说。
钱塘君叹了口气,一向果决的他,尽量放缓语气:“阿镜,我不仅仅是你的尊长,也是南国的主政。如今南国上得罪天庭,下被妖魔包围,境地极为艰难。而困神大阵所处的熔金池,恰是南国与阴世最近的缓冲地,我们借这些缓冲地,能有个与阴世谈判的地方。”
“阿镜,你心智过人。我需要你继续待在这里,接管熔金池,作为南国的前哨,等待三十二年。南国已与阴世定下协议,三十二年后,必然迎你还乡。”
钱塘水族都叫道:“君上!镜公子被折磨了三百年,您、您怎么能”
“好。”镜却认真道:“叔父,镜也是南国真修,必定死守此地,为南国镇守边陲。”
钱塘君把侄儿扶起来:“好!不愧是南国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