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节课,我们不再上新课了。我想和大家,谈谈我们每个人的人生。”
“同学们,你们,将来想有一个怎么样的人生呢?”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站起来说:“我想做个医生。”
其他同学纷纷举手,他一口气点了七八位同学。
有的说,想做个老师,有的说,想做一位科学家。
布尔先生连声说好,又点了加文:“加文,你也来说说你的看法。”
加文愣了愣,在这么多同学和大人的注视下,他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做什么都好。”
“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将来的人生吗?”
加文挠了挠头:“想......我只要开心就好。”
布尔先生说:“请坐吧。小加文,可是你怎么能天天开心呢?”他似诘难,也似叹息一般,说:“同学们,你们想要人生的人生,都很难实现。”
“可是,这怎么能怪你们呢?玛丽,”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叫玛丽,布尔先生说:“你想做个医生,可是,你家里出的起上你上好学校的钱吗?你知道,读医科大学一年的学费,要多少吗?”
玛丽含泪低下了头,她知道,她的父亲吸.毒,没有工作,母亲靠做服务员,赚取小费为生。两人早就离婚了。
“乔治——”布尔先生说:“你想当个科学家,可是,就算你拼命地读书,你也考不过那些从小就有各种校友推荐的学生。你没钱去读大学,你没有推荐信,怎么在门阀林立的学术界谋得敲门砖呢?”
乔治一语不发,他单亲的母亲得精神病自杀了——美国因为压抑的社会环境而自杀的社会底层人不少,他的母亲只是其中之一。他自小与老祖母相依为命。
布尔先生冷冷地,但是又严肃地扫了一圈:“你们将来,只会是同你们的父母一样的司机、服务生、快递员。”
“可是,怎么能怪你们呢?”
“和你们一样的岁数,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有了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财富。
和你们一样的岁数,有的人,早已连博士的导师,都已经定好了。
和你们一样的岁数,有的人,吃喝玩乐,大可以什么都不干而一辈子开心。”
今天的布尔先生,分外的刻薄。
他一口气连说了这么多话,又问坐在后座的看管草坪的,大妈桑珊:“桑珊,你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呢?你有想过,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桑珊站起来,她的厚嘴唇动了动,叹息说:“先生,我四十岁了。”
“四十岁了。那你以前,想过做什么人呢?”
桑珊拘谨地说:“我想过,做一个护士。”
“为什么不呢?”
桑珊难堪又叹息似的说:“先生,您知道的。我不得不离开那里。我十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就抛下我走了,把我‘嫁’给了一个比我大几十岁的男人当妻子,他随意地打我,骂我,冲我发脾气。我十四岁就生了孩子,不停地生。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我到了三十五岁,他死了。我终于摆脱了这一切。”
布尔先生指着黑板上的美国地图,说:“这里,红的,全是允许一个十岁,甚至更小的孩子,结婚——在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婚约的时候,就被结婚的州。”
地图上一片血红,几乎没有一个州可以幸免。
教室里都沉默下来。
布尔先生又问门卫的老爷爷:“老伯德,你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黑肤的老伯德站起来,说:“先生,我出身在一个黑人社区。那里有酗酒,有年少卖.淫,有引诱人的邪教,有光明正大抢劫的少年犯,有毒.贩、有青天白日在街头吸.毒者。唯独没有什么好东西。”
“我的一家人,都是瘾君子。我的妻子,偷了我毕生的积蓄,去买过瘾的注射液,那时候,她还怀着孕,我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几次怀孕,她生下来的都是死胎。”
“先生,我没有学历,人们一听,我是从那个社区出来的,就背着我——他们是背着我的,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在说,他是个潜在的犯罪者。先生,我没什么好说啦。一个出生在犯罪者遍地的地方的人,人们也就当他是个犯罪者。我没什么好说的啦。”
布尔先生以一种嘲笑的口吻问:“美国许诺了几百年的平等,去哪里了?诸位,去哪里了?”
他用那根长长的直尺,敲着桌子,绕着所有人走了一圈:“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建造了这所学校,这一个月里,我们问心无愧。”
“别的对穷人免费开放的学校,不是教着要你们为神献出自己的一切,就是教你们如何堕落,教你们怎样做一个合格的,不麻烦富人的穷人,教你们厌恶知识,永坠在地狱。”
他走了一圈回来,双手撑在讲台上:“我们教你们的,却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