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周述宣轻蔑的笑了一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喜怒的问:“父皇真以为我们之间有父子情分?”
这天下,只有太子一个人是皇上的儿子。齐王的处境和他差不到哪里。上次他偶然见遇到十皇子,十皇子抓着他的衣襟不撒手,只想问父皇长什么样子。
“你……”皇上看着他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半天才说出一句,“朕很了解你,你却不了解朕。”
“儿臣确实不了解父皇,儿臣若知道圣意如何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周述宣现在什么都不害怕,皇上不可能对他有更严重的刑法了,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周述宣又补了一句,“就算要让儿臣死,儿臣也想死个明白。”
于皇上来说,周述宣已是一枚弃子,不再有利用价值,所以也不需要顾及什么。
今天,倒成了父子俩二十多年第一次袒露心扉的一天。
“皇后嫁给朕的时候才十五岁,稚气未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那时朕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弱冠之年才有了个低微的王爷,得了个破败的王府。
朕有今日,是皇后变卖了所有的嫁妆,几乎掏空了娘家补贴王府得来的。她自己也广交朋友,拼劲全力为朕拉关系。可以说,如果没有皇后,现在做皇帝的就不是朕,更加不可能有你。
皇后为了朕殚精竭虑,身体根本受了损。将近三十岁才怀上一个孩子,知道她怀孕的时候,朕喜不自胜。日日在脑中幻想那个孩子应该是什么模样。
朕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两军阵前,朕奋勇杀敌,只为了能早日回到京城,见一见妻儿。可等朕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一座新坟。
你不知朕当日有多恨,恨不能亲手把害死皇后的人千刀万剐。”
皇上看了一眼正听得入神的周述宣,叹了一口气,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接着说:“太子百日时,朕得了一兆,皇后在梦中告诉朕,想让述宸做太子。皇后这一生都在为朕付出,从来都没有求过朕什么。朕这一辈子,只想满足她这一个要求。”
这些情深义重对于周述宣来说,又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为皇上付出的难道只有皇后一个人吗?
孟千帆日日夜夜为皇上出谋划策,熬干了自己的身体。不到四十岁就满头白发,干枯的像个花甲老人。瘦骨嶙峋的身板,风刮大一点就有可能被吹走。
这样为皇上付出,最后又落得什么好下场了?
周述宣掷地有声的问:“父皇为了满意一个要求,要搭上国家的命运吗?”
皇上很平静,心平气和的和周述宣聊天,“朕为了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付出了快一生的时光。在快到生命的尽头处,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一回事有什么错吗?”
周述宣恨不得能站起来,抓着他的衣领说:“父皇如果只是一个富庶人家的家主,想把家产留给自己疼爱的儿子是无可厚非的。可父皇是一国之主,做错一个决定就会害了无数人。父皇,可有想过这些?”
皇上很坦荡的说:“朕想过。为卿卿,负了天下人又如何?”
昏王!庸君!无道之主!
周述宣在心中大骂,紧紧的握着轮椅的扶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缓了很久才缓过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太子不是为君的合适人选,请父皇三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朕知道。太子性格阴狠,做事无所不用其极,的确不是做皇帝的合适人选。可惜……”皇上目光复杂的看着周述宣,“可惜你不是皇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