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门关上,栓上。有马姑姑在这里陪伴她,让她安心,也护她安全。
只夜风静吹,月在水中,斯人离去,凌昭独自站在树下。
青色光华铺了一地,澄澈透明,感觉凉。
仿佛人在水中央。
探花郎按了按心口。
钝钝的,难受。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原就是人一生的修行中,该迈过去的坎。
世间愚人常被绊住,他相信自己不会。
翌日,凌昭去找了四夫人。
“我给她找个合适人家,把她安安稳稳嫁出去。”他告诉她。
四夫人一口茶呛到了,好容易顺了气儿,看着自己这儿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她问:“你舍得?”
“舍得”两个字像一把刀,青天白日便割得人皮肤疼。
凌昭道:“母亲需得明白……”
四夫人一根手指斜斜一指,封住了他:“少给我讲大道理!最讨厌别人给我讲大道理了。你爹都不敢给我讲大道理。”
“我只问你,”她再一指,问,“你当真舍得?”
凌昭盯着她的手指,想起了昨天夜里林嘉伸出的手。
他当时,差一点点就想去握住。
一直到金陵凌家派人快马加鞭来提亲之前,她生生地饿了好几顿,直说:“做梦都想着那张脸。”
她本在凌家就已经是荣养状态。四夫人更是将自己陪嫁里的一套两进宅子赏给了她家。如今老嬷嬷就带着儿子儿媳住在那宅子里,坐享天伦之乐。
举人便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了。
“哎。”四夫人诧异道,“你怎猜到的?”
凌昭撩起眼皮:“我做事从来三思而后行,不曾知道‘悔’这个字怎么写。”
总之曾家就这么翻身了。
凌昭恐林嘉一时为着眼前的情意软弱动摇,将来眸中、笔下也流淌出这样的怨。
曾嬷嬷是四夫人的乳娘,她有个儿子唤作曾荣,是四夫人的乳兄。一家子人作为陪房跟着四夫人来到了金陵。曾荣也有个儿子,唤作曾升。
曾荣没意见,只老嬷嬷坚决不肯脱籍,定要自己留下。于是曾荣夫妻脱了籍,成了举人老爷的爹娘。只老嬷嬷还坚持挂在凌家,挂在四夫人的名下。
她家就算了脱籍了,也脱不开跟凌家和四夫人的关系。曾升受凌家大恩,在官场上,天然就是凌家的人。凌昭给林嘉选的娘家,虽然姓曾,却是背靠着凌家的。
老嬷嬷真想戳破她。
算了,老嬷嬷哼哼两声,决定还是不戳穿她了。
当然这些话统统不能外传,只能在帐子里悄悄告诉自己的奶嬷嬷。
谁想到后来四爷就辞官了。
曾生先考上童生,再考了个秀才出来。
待办完丧事,这些事凌昭都一一照作了。三房的产业,无论是四爷的还是四夫人的,都已经交割。曾嬷嬷也给她脱了籍。
凌四爷跑了跑,用凌家的关系给他谋了个县丞的位子。去年过了年便去上任了。
要不然,凭他自己,填好请官的文书,排个二十年把板凳坐穿也不见得能派上官。
于仆人来讲,被放了籍等同于被主人抛弃,天塌下来一样。四爷却道:“让他去考试,奴籍怎生能科考。”
老嬷嬷无语望天,道:“你自己什么毛病自己还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