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器师,宗守不想拉拢。那才是咄咄怪事。
沈月轩也只唇角略挑,宗守来此拜访,他也隐隐有所猜测。也能觉出宗守的诚意。
大乾进驻天方世界时,他也略略打听过。中枢中上设内阁,参议殿,枢密院与五军都检点。分三公之权。而内阁之下,又有六部,与少府,宗正,太常合称九卿,是内阁九卿制。
而这少府少府,正是九卿之一,也是俗称的匠作大将。位高权重,掌一国所有匠师。属于宗守私人的各处灵物灵药产地,以及炼器炼丹,都在其管辖之下。
在那些民间皇朝中地位不显,可在仙庭之中,地位却仅次与吏部尚书。
目中挣扎了一番,沈月轩才深呼了一口气道:“不知君上,可知墨门学说?”
宗守闻言,立时轻笑出声。知晓沈月轩已经心动,这句话其实是在试探,他宗守是否能容忍墨门,在其治下存在甚至传教。
“兼爱非攻!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所以兼爱则须非攻,是而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这些话,道理说的好听,孤却不怎么赞同——”
墨门以为,天下之乱,起于人与人不相爱。臣与子不孝,君与父不慈,以及“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直至盗贼之害人,都是互不相爱的结果。如果天下人能“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那就天下太平了。
然而在宗守看来,这也是不切实际。
上古那几位圣人,至境大能者,都有着自己理想,所愿所行也多有些理想化。
在他眼里,墨子与羲子的理念,根本就无什么可行性。
他说到此处,就见沈月轩,已经变了颜色。
宗守却并不住口,坦荡言道:“宗守坚信人性本恶,每一人都是个体,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需求,也要为自己生存挣扎求存。可这世间之物有限,自己活下来,就必定会侵占他人的机会。人如此,国也如是。宗守不信,所有人能都做到兼相爱的程度。即便做到,相信那也是我人族毁灭之时。世人需有竞争,有向上之心,才能继续走下去——”
这是宗守自己的道,本心所思,没什么好隐晦的。也没必要,去刻意迎合讨好对方。
“说到非攻,始秦之前,诸国间互相攻伐,连绵数千再载。始秦之后,云界一统,数千年都不曾有多少战事。”
说到此处,宗守就看见沈月轩面色,已经是黯淡无比。
轻声一笑,宗守的语音就又一转:“然而宗守一向也以为,道理当是越辨越明。百家争鸣之时,才是我云界真正极盛时代。凡孤子民,都该有自由说话思想之权。不能因孤怎么想,就强令孤之子民,也定要思孤所思。”
言下之意,是我怎么想无所谓,不会因此就干涉你们。
他一直便认为当年汉武禁绝百家,独尊儒术,实是最愚蠢的举动。
只利一时,祸在千秋。
此事也与苍生道有关,若非道门以退出世俗政权为代价,联手儒门围杀羲子。
那儒门也无这么大的胆量,敢撺掇帝君,独尊儒术。
那沈月轩的眼神,有渐渐璀璨,怔怔出神的看着宗守。
良久之后,才叹息着,朝宗守一拜:“君上若是生在上古,必定可为圣皇之一!君上有如此器量,臣敢不应明?当年墨门虽灭,却有不少逃出外域。臣必倾尽全,召回各处同门,为君上效劳!”
也是托庇,为防他人觊觎传承,墨门弟子多散居四处。
观大乾此时,分明生机勃勃,潜力无穷。墨门在此人身上搏上一搏,未尝不可。
宗守同样轻舒了口气,心中暗喜。忖道墨门传承,果然未绝。听此人所言,这万年修养,这传说已覆亡的教派,似乎也已有了些家底。
能说动此人效力于他,实是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