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兄,”丈天七骤然开口打破了大殿内的沉闷气氛,只听他那低沉嗓音在殿内回响:“那颗弥罗果既然是我门下弟子误食,那赔偿一事自然该由我来承担!千年奇果实在难寻,我也不想浮夸海口许些什么不现实的承诺……我手中正好有一株八百多年分‘寒雪玉兰根’,我愿意将它交予门中,虽说不如弥罗果珍贵,但这也是我目前能力之大限。至于‘化清丹’,我也愿意将星河峰所分配额送你一粒……祖师兄,你看,如此可否满意?”丈天七话音落下,殿内众人已然被惊得目瞪口呆——八百年分的药材虽然无法和弥罗果相提并论,但那已经真真是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了!往常一株五六百年份的奇珍都会让中土各方势力争抢拼夺到头破血流的地步,更何况是一株八百年份东西?而且,丈天七居然还愿意再额外送一粒“化清丹”!好大的手笔!“有损必有偿……我本来是准备在大议定论时再将这些说给各位师兄听的,但现在祖师兄既然问了,那我便先说个明白……”丈天七深吸一口有些干燥的空气,面色看似平静毫无波澜,只是目光横扫殿内众人时多了些异样光彩,他目光轻移再次回到祖中天身上,然后再度开口问道:“祖师兄,你意下如何呢?”祖中天终于渐渐回过神来,面色却顿时变得尴尬不已,干咳两声后才说道:“既然你已经这般决定,那祖某当然没有意见了。”丈天七颔首微笑再不多言。殿内登时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其他几脉首座目光复杂神情不一,似乎都还在消化刚刚得来的震惊讯息。坐在正方上首的姜虚靖怔怔呆了片刻后也渐渐回味过来,沉吟良久后张口发问,声音却是有些飘忽不定,隐约间似乎还带着些许萧索之意:“老七啊……你留着这一杀着,可是为了让祠堂里的那些师叔师伯减轻对陆正的处罚?”丈天七轻叹一声苦笑道:“本意如此,但既然现在已经说了出来,那不管祠堂里面的那些老家伙怎么处罚,我也不会擅自毁诺了,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太过分才好……”众人似乎心有所感,尽皆叹息不已,依旧端着茶杯的祖中天双手更是微不可查的抖了一抖,最后终于还是将这一口未尝的仙茗缓缓放下。邓长老往来急速,回到太玄殿竟然比众人料想的要快上许多,只是他那张阡陌纵横的干瘪老脸上神情极不自然,殿内的七脉首座瞧得真切,顿时各个面色凝重,似乎都从他那脸上看出了一丝不妙。“诸位,”邓长老没有重新落座,只是站在殿中靠前的地方,揖首之后他便开口直言,无奈歉然的苦笑在他脸上四处蔓延,最后随着他的话语延伸到了每一道深深的沟壑皱纹之奉阁决议……关他三十年禁闭思过!”“什么?”众人骇然一惊,随后却都转为了勃然大怒,即便是甘叔常与祖中天也纷纷瞪起双眼,眸中怒火喷薄汹涌,几欲燃起。“三十年?!”丈天七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声音森冷阴寒,但忽然间却又变成了莫名笑音,只是这声音越来越冷,让人身心寒颤!就在众人担忧他控制不住时,丈天七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只有那一双紧握的双拳让人愈发心有所悸,清冷声音锋利如刀直刺入耳:“邓师兄,他们的意思,可是这三十年紧闭思过抵消一切罪过?难道连赔偿弥罗果的条件都不愿意听了么?!”“赔偿?”邓长老正被殿内气势压迫,虽然回来路上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身临其境还是觉得悲苦不已,此刻听到丈天七发问他还愣了一愣,随后下意识开口道:“这个……不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我虽不能做主决定,但应该可以替你参详一二。”“一株八百年份的‘寒雪玉兰根’!”这次开口的却是姜虚靖,他手抚案几,道道印痕深刻其上,坚硬堪比高阶法宝的案几在他手下居然如此脆弱不堪!“八百年份?!”邓长老气息一滞,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将过去,即便如他这般脾气温和的老者此时也在暗中开了粗口愤声怒骂不已,但也只怪后山祠堂太过强势,而自己身份特殊也只有被他们百般驱使。痛声暗叹下他还是渐渐稳住了心神,脸上的震惊神色也收敛许多,半晌后才苦笑出声:“那些师叔师伯倒也知晓需要赔偿……只是,真没有料到会是这等宝物……唉,他们只是说过一句——即便再如何赔偿也绝无千年奇珍,那无论如何最少也要关他十年……”邓长老声音愈低,内心惴惴不安,总觉得现在站在这里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师弟师妹,更像是当年师尊掌教宣自己入殿相见时的情形。他话未说完,想到供奉阁交待的另一点立即感觉喉咙哪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完全卡住,再难说出半个字来,最后他只好干咽了一口唾沫将后面的话语吞回了腹中。“真是好大的口气!”雷问惊脾气火爆,虽与丈天七有些矛盾,但对事不对人的性子在此刻彰显出了巨大震慑,只听他一声冷笑,手中茶杯连同滚烫热茶一起被揉成一团糊状事物,来来去去揉捏几次,却让瞧见这一幕的邓长老产生了强烈错觉,仿佛自己下一刻便也是这般待遇。“他们好歹也是门中长辈,怎么做事没有半点尊长风范!难道区区一颗弥罗果便能要了他们的老命?!”雷问惊怒目圆睁,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三十年太长!十年也太长!”丈天七一字一顿道:“我敬他们是门中长辈所以才这般给他们面子……哼,他们莫要忘了,真正的决定权是在我们手中!他们说这些话,难道是当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好欺侮不成!”“唉……小七,这可不是我决定的……你们若有异议,那我再跑一趟问问……”邓长老口中发苦,想到供奉阁的交待不禁再次迟疑了一下,但随后面上异色一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略一沉就后缓缓继续说道:“不过,供奉阁所说的处罚,其实还有另外一条……”“嗯?”丈天七一怔,还没细问,姜虚靖已经抢口道:“还有什么?”邓长老喟然长叹,环视众人后才沉声说道:“这十年三十年都还算小事……他们,要让陆正去那‘明空洞’!”“什么!”“嗬,明空洞?!”殿内气氛骤然一凝,整个空气都瞬间凝结成冰,饶是邓长老早有准备,但依然被此起彼伏的威压气势波动震的连退三步。“明空洞……至少十年?嘿,呵呵,哈哈哈……”丈天七笑声癫狂。刚刚站定身形的邓长老忍不住抬眼看去,却见丈天七缓缓站起身来,挺拔身躯在白色长袍的映衬下竟然犹如一尊白雪皑皑的山岳沉峙。只是短短一瞬,便让邓长老心神巨震手足无措。“还真是绝好的决议呐!”丈天七声若寒冰,目光扫过邓长老,最后转向殿内虚空的某个方向,洞穿一切遮拦的冰冷双目遥遥看着掩藏在深山某处的恢宏祠堂,声音幽然飘去,如同流转了千百年的清冷古音:“只是,他们想的也太美了些罢!”掌教位置上的姜虚靖已然说不出话来,努力深吸几下平复起伏的胸膛;雷问惊亦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双虎目也看向了丈天七注视的那个方向,而手中的那团糊泥已经被揉捏的没有了任何形状;甘叔常低头皱眉,面色铁青;辛扬表情难看,捋着胡须沉吟不语;祖中天双手压在案几上气势波动不平,唯有怡霞峰首座贞颖仙子在这一刻幽幽说话“他们,还真是想的太狠了些啊……”丈天七忽然抚掌大笑,手上每次轻拍,整个大殿都隐约跟着微微震荡,“……邓师叔,你虽然只是奉命负责传话,但如此往来奔波折腾,实在让我于心不忍……师弟我倒是有个提议——不如让我们与你一同去趟祠堂,当面和那些师叔师伯商议清楚……哈哈,各位师兄,你们觉得如何啊?”丈天七气势已然变化,藏锋敛息,但若有若无的凛冽杀意却还是可以清晰感受。邓长老一番传达,殿内其他几人无不怒意横生,此刻看到丈天七的模样,这些与他从年轻时便在一起成长走来的道清首座几乎同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一次,那些老家伙恐怕真的玩火了啊……姜虚靖率先站了起来:“我陪你去。”雷问惊一言不发也要起身,却发现身侧的贞颖已经先他一步离了席位。“呵,也罢,确实是到了该和他们谈一谈的时候了……”甘叔常苦笑一声,扶案而起,那边祖中天和辛扬也没再犹豫,先后离席站定。即便个人之间有何间隙不满,但在此时此刻,道清门掌权一代的七大首座却终究还是站在了一起。殿中的邓长老看着七人的身影轮廓,与曾经年少时的七个人影重合相叠,眼神不由一阵恍惚,身形僵直中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