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殿前雅静如常,青石广场上偶有一两名弟子匆匆走过,飘渺云溪在玉桥下依旧缓缓流淌,但此刻大殿内的气氛却与外面截然不同,即便是事先在路上做好了准备的姜虚靖,也在跨入大殿的一刹那间被压抑凝重的气氛压缓了步伐。他抬头望去,殿内七人也正好举头看来,但淡淡看过之后,殿内七人却都再无其他任何反应。姜虚靖暗叹一声,心沉渊谷——若是换作平时,他们怎么说也该行礼问候吧,只是如今都身有压力,却是把自己逼到了这步田地!“掌教师兄!”终究还是有人回味过来,只见天微峰首座甘叔常匆忙站起身来,揖首行礼。姜虚靖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拱手示意,旁边不远处又传来一声问候:“掌教!”姜虚靖转头看去,却是坐在坐在正面首座下首的枯瘦老者,他迈步上前还礼道:“邓师兄……劳烦你了!”“分内之事,不敢言烦……”邓长老面容枯槁,鬓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模样绝难让人相信他居然是与这批各峰首座同辈的道清弟子。邓长老目光轻扫殿内,无奈笑容比姜虚靖更甚几分,脸上一道道岁月痕迹瞬间浮现堆积,声音更是为不可闻:“这件事……我也是无奈的紧啊……”姜虚靖很是随意的拍拍他的手臂,内心一片了然,也未再开口,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他抬头继续向前,缓缓走上了掌教之位,待他欠身坐定后那边甘叔常终于在他示意下轻咳两声开了口:“掌教师兄,大家都已到场,不知现在可否开始议事?”此言一出,沉默思虑的其余首座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几人纷纷抬头向着坐在正首位置看去。姜虚靖环视片刻这才说道:“先前有事耽搁,让你们在此等候良久,我先在这里陪个不是了。”下方众人依旧枯坐如桩,唯有甘叔常和那邓长老拱手致礼,姜虚靖心中更加苦涩,但也只是轻轻清嗓,然后正色道:“今日诸位齐聚此处所为何事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那还是昨天讨论的问题——星河峰弟子陆正擅自摘食‘弥罗红果’,触犯门规,到底该如何处罚?”殿内静谧一片毫无声响。姜虚靖从下面七人面上一一看了过去,但所有人依然沉默不语,他顿时感觉身有万钧压力,只怕这安静背后的浪潮会随着愈发的压抑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无奈之下他不得不自己开口道:“邓师兄,甘师弟,你们二人同为执法殿司事,执掌门中刑法戒律,不知你们二人是何看法?”甘叔常和邓长老面面相觑,被这从天而降的皮球砸的神情阴郁,暗地里相互推诿一番后却只好由甘叔常率先开口,只听他小心翼翼说道:“这件事……按照门规,陆正确实该被逐出师们,还得尽废修为……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非比寻常,又有其他诸多因素共同影响其中,所以我觉得,还是听取一下各位首座的意见再做决定!”“甘师弟所言极是。”邓长老立即应了一声,但话音刚落便立即觉得殿内气氛陡然有些异样变化,他抬首看去,却发现所有人居然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他脑中登时念头一闪记起了自己今天代表的身份,当下干咳两声,暗中心惊肉跳懊恼不已,连忙又开口补充道:“这只是我个人意见……”“那供奉阁的意思呢?”一道沉重若千重巨峰的声音在大殿内突然响起,众人尽皆一滞,只觉着殿内声浪如潮水般连绵不绝,这短短几个字又如同鼓点敲响,嗡嗡震耳!“七师弟!”姜虚靖声若洪钟,恰到好处的将这五行音波消除的一干二净:“我知你心意,但这里是太玄殿,你莫要冲动!”丈天七稳坐如山面无表情,但即便是曾经拍案而起怒骂发威与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也不见得给别人今日这般压抑可怖——愈是沉默少言,便愈是积聚良多。一时间,其余几位一直闷声不言的首座心中都咯噔一跳清醒回味过来——丈天七,他才是今天的真正主角!“邓师兄,抱歉……刚才,是我有些莽撞了。”丈天七气息收敛,片刻后幽幽开口竟然向着邓长老那边拱手道歉,那边厢,邓长老苦笑摇头,摆了摆手也不生气,只是心中暗叹,幸亏自己平时作风正派严谨,为人和善异常,与诸多长老、供奉甚至各脉首座都关系良好,和丈天七更是私交甚密,否则若是换了别人怎么能让丈天七开口道歉?“唉,供奉阁指派我来此,也正是看中了这点呢……”邓长老心中感慨之际,丈天七那边已经再次开口:“那还是请问邓师兄……祠堂里面的诸位供奉师叔师伯到底是何态度?”邓长老如黄连入口苦不堪言,脸上的无奈也再不掩饰,叹息直言道:“还是那句话——废掉修为,逐出师门!”“哼,木已成舟,他们如此坚持,难道以为那弥罗红果能重新长回到树上去?!”看着邓长老干枯褶皱的面容,丈天七没有再做出什么异常举动,但紧握的拳头任谁都看出了他胸中已然升起的丈高怒火。“我也不同意将他逐出师门!”干墨峰首座声若闷雷,大嗓门一开便撂下一句话来:“这话我昨天便说过了,今天还是这个意思!”雷问惊这些年一直与丈天七不和,在座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两人之间的事情多经化解但依然无果,可此次议事,雷问惊居然如此坚定的站在了丈天七一边,如此举动当真是惊掉了一地下巴,虽说其中缘由雷问惊早已说清,但依然引起了他人心中的极度震惊——当年的那个傻小子如今居然得到了雷问惊的如此青睐!尽管雷问惊已不是首次表态,但丈天七依然心存感动,不管他出于任何缘由,这份人情便已算是欠下了。想到昨日就是在大殿中自己向他致谢时得到的一声不屑冷哼,丈天七不由笑了一笑,随后还是起身拱手躬身致谢,但入耳的依然只是一声冷哼。众人神情各异,想着那个身具灵根的傻小子得到雷问惊重视便也罢了,可那陆正又何以让丈天七如此珍视?即便是服用了“弥罗红果”,他也只是中下之资而已!或许,那个孩子真是与众不同另有慧根?亦或者,只因为他是星河峰弟子?众人心中五味陈杂,各有所思。“嗯,我和雷师弟意见相同。”崩离一脉的辛扬忽然开口,昨日议事之时,便是他与雷问惊力挺丈天七,今日依然如此,只听这个一向保守中立难得掺和这种事情的狡猾老头说道:“我也不同意将他逐出师们!好好一个孩子,只是不小心做错件事罢了……咳咳,反正这件事情又不止他一个人的错,那条青蛇擅离职守该自该处置,不过有玄蛇在自然不用我们费心……虽然门规如山,但也并无定法,所谓什么‘极大危急本门利益’云云,‘当逐出师们’或‘各脉表决处理’,我认为,我们不如就表决决定是否将他逐出山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表决决议?”甘叔常眉头微皱,“此法非是涉及门中重大事件而不为,往常执法殿和掌教做主便可……”“那你的意思呢?”丈天七目光直视过去。甘叔常眉梢轻扬,正视着丈天七,沉就片刻后缓缓说道:“丈师弟,为兄和邓长老一样身为执法堂司事长老,要顾及的事情远比在座各位要多……总之,按照规矩办事便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并无异议……辛师弟刚才的提议倒也可行,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一句,假如决定不将陆正逐出师门,那又该如何处罚于他?”丈天七立即陷入沉就缄默,不知该如何作答。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