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水气滴答,沁入皮肉。墨织雪只感觉身体内真气突然消解,体力顿时被抽空殆尽。她落至地面的,双腿一软,身子倒地,只得以双手支撑。“织雪姑娘!”一旁的沈琴心显然看出了墨织雪的不对劲,天上落下的水滴于寻常雨水一般无二,但却处处透着诡异。“哈哈,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白发老人凭虚而立,他手持那截翠绿树枝,大笑道:“这寒菩枝本没什么大用,但其上凝结的天水露珠正是你们这些武夫的克星!”“是不是感觉体内真气越来越弱?浑身气血停滞?这就对了!”墨织雪抬头看向老人,怒道:“老东西,就会使阴招!看你这狗屁模样,就算让你熬过这一劫,没准你哪天都要被谁给一掌拍死!”白发老人缓缓飘下,他衣袍猎猎,伴随淡淡云雾,倒是有几分仙人,只是配合他猖狂的神色,倒让他更像个邪魔外道。“老夫什么时候死,那是老夫的事,你没机会知道了。现在,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他拿出已经快要碎开的破魂钉,厉色道:“老夫说要将你制成傀儡,自然要说到做到。”“哦,还有这把飞剑,也是我的了!哈哈哈!”白发老人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用手掌去拿挽霜,而是捏了个法诀,虚握住剑柄。缓缓将挽霜拔出鞘,白发看人更加得意。“一把飞剑,落在你这武夫手中,真是暴殄天物!”“只有在我这种仙人手中,才不会辱没飞剑的光华。”挽霜出鞘,剑光溢出剑鞘。白发老人眼睛都蹬直了,“好剑,好剑啊!”正当他将注意力放在飞剑上时,墨织雪手臂微晃。“咦,怎么回事?”白发老人惊讶片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口已被一拳打得凹陷下去。他双目凸起,血丝充盈眼球。“咳!”一口鲜血涌出喉咙。白发老人身子往后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数十圈后,撞到一处石墩才止住身形。此时他白发凌乱,胡子上全是尘土和乌灰的冰雪,全然没了那仅剩的一丁点“仙气”。“你……”他刚开口,鲜血就不断从嘴角溢出。白发老人赶紧仰头,将鲜血吞咽入腹,甚至连些那些溢出的鲜血也没放过,都被他用手掌捧住,再一股脑倒进嘴中。沈琴心冷汗直冒。这哪里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个食人鲜血的魔头!墨织雪缓缓起身,身子各处咔咔作响。“多亏你自己送上门,不然要逮住你这个能御风的修士,还要费我不少的功夫。”“不可能!”老人捂住胸口,嘴巴胡须猩红一片,他厉声道:“你明明没有真气了!”“是啊。”墨织雪点头承认,“可是真气没了,我不可以再养出来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墨织雪学着墨语,摇头晃脑,“山人自有妙计。”虽然体内真气火龙,再仓促藴养之下,只有平时一半大小,但对付一个毫无防备,肉身羸弱的修士,已经足够了。“只是你这老家伙,还异想天开,贪图我师傅的飞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配么?”墨织雪拔出挽霜。这一次,挽霜竟格外听话,只是出鞘,剑光便吞吐不歇,莹白如月华皎洁,宛若天上的一截白虹寄于其上。“就用你梦寐以求的飞剑送你一程!”墨织雪直接甩动手臂,将挽霜掷出。飞剑呼啸一声,带起一道长虹。白发老人双袖挥起,竟是打算以身上的法袍抵挡掠来的飞剑。“嗤啦!”挽霜剑刃直接撕裂法袍,在这等飞剑面前,别说只是一件刚入品的法袍,就算是一件上品的护心甲胄法宝都不一定抵挡得住。只是法袍被挽霜从中破开,里面的白发老人却没了踪影。“往哪里跑呢?”一声轻咤,墨织雪早已高高跃起,她双拳高抬,拳意重如山岳,正是摧山镇龙式。白发老人身形在雾中出现,却被墨织雪拳意封锁了来去方位。他只感觉无论如何躲避,都只能吃下对方这一拳。可是法袍破碎,法宝已坏,自己的家底,除了那截花了大把神仙钱购置的寒菩枝,就再没其他的了。那截寒菩枝还是他想着要游走世俗,难免和武夫打交道,所以忍痛花了大半家底,结果如今看来,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无奈之下,他只能抬起干瘦的手臂,以此抵挡墨织雪的双拳。只是以自己的手臂去抵挡墨织雪沛然拳意,无异于螳臂当车。只听到咔嚓一声,白发老人双臂直接弯折扭曲。老人面容扭曲,无声惨叫。而头顶拳意依旧来势不减。“竖子,欺人太甚啊!”他眼中厉色一闪,猛然吸气,灼热火力在口中汇聚,随后张嘴一吐,便是炽热的金红色火焰喷涌而出。那火焰中的殷红色泽全然因为这老修士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引的缘故。“给我下去!”拳上炽热无比,灼痛钻心,墨织雪并不收拳,而是借着升起的拳意再次发力。“蓬!”火焰如莲花绽开,劲力在火焰缝隙中涌出,拳罡吹开烈焰之后,墨织雪双拳落在老修士肩头和胸口。“轰!”一道人影砸落,撞破假山之后,又落入池中。池水炸开,大半水花掀起,这一处的池水瞬间干涸,人影砸入池底,深陷污泥之中。“老夫要杀了你,杀了你!”污泥中的白发老人状若疯狂,七窍溢血。他疯狂甩动手臂,恶臭污泥翻飞,不断刺激他的口鼻。墨织雪递出手,挽霜落入手中。她不顾手上的灼伤,手腕一抖,飞剑呼啸,“嗤!”剑光流淌的飞剑没入心口,疯狂的老修士瞪大双眼,看着胸口的飞剑。“飞剑......我的飞剑......是我孙禄......”手刚刚抬到胸口,他就已经气绝而亡。墨织雪跃入池塘,身子起落,一把将挽霜拔出。剑身依旧无暇,未染上老修士的心头血迹。收剑入鞘,确定对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墨织雪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将遗落在地面的画卷捡起之后,墨织雪低头仔细打量,试图想在上面看出一点名堂。在实在是看不出其中的奥秘之后,她又将画卷扔给沈琴心,后者惊呼一声,小心翼翼收起画卷,抱在胸口。随后沈琴心快步走上前,拉起墨织雪的双手。墨织雪手背大片灼伤,好些血肉都隐隐焦黑。“织雪姑娘,你受伤了!”墨织雪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算什么,与人捉对厮杀,难免受伤嘛。”“我可是练武的,不像修士那般‘娇生惯养’,几天就好了。”沈琴心这才放心。当她看见池中双目怒瞪,死不瞑目的白发老修士时,她吓得后退两步,捂住嘴唇。墨织雪老气横秋道:“沈姑娘,你胆子也太小了吧?”“织雪姑娘,你......你杀人了......”墨织雪耸耸肩,“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感觉和杀那些山精鬼怪差不多嘛......”她拍拍沈琴心的肩膀,“以后你就会习惯的。”沈琴心一脸茫然。什么习惯?习惯杀人?为什么我要习惯杀人?还未等她多想,院中突然多了两道倾长身影。墨织雪看着来人,欣喜道:“师傅!”她直接跃起,跳到墨语身上,邀功似的说道:“师傅,那老家伙已经死了,你看我厉害吧?”墨语抬头看了看天穹,说道:“也就勉强过得去吧。”墨织雪小脸顿时垮了下去,“什么嘛,要不是我足智多谋,那个老家伙说不定就跑了。”“哼哼,我看是你差点中招了吧。”“咦,师傅,你怎么知道?”墨织雪伸出手,扯住墨语的脸颊,“是不是偷偷看我呢?”“你师父我有这么无聊么?”“有!”一旁的观玉羡慕道:“墨兄,你们师徒的关系还真好。”墨织雪落到地面,“恶狠狠”看着墨语,“哪有,师傅天天欺负我呢!”墨语颇为无奈的看了眼观玉,随后拉着墨织雪离去。“哎呀呀,师傅,咱们去哪儿?”“为你治伤。”“哦......”怀抱着画卷,沈琴心有些不敢去看观玉。只是许久不听到对方言语,也未感觉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鼓起勇气抬头,缺发现观玉正静静看着池中的那个孙姓老修士。观玉突然开口,“你觉得他心地怎么样?”“啊?”被观玉这么一问,沈琴心突然有些惊慌。“我......我觉得孙老仙人有些坏......”观玉转过头,“只是有些?”想到对方的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自己,哪里是什么有些坏,对她来说,那老修士简直是坏到骨子里了。可是这话又不能说,因为就在之前,她还十分信任对方来着。所以越和观玉相处,沈琴心越觉得自己羞愧难当。见到沈琴心默不作声,观玉笑道:“人总是和相处久的人多一分信任,人之常情而已。”“修士当中,自然有好有坏,有人受限于资质,困死在修行关隘前,活得越久,越不想死,那为了活命,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所有修士觊觎你的画心,确实很正常,而且以后也许还有。”观玉伸出手,以食指与拇指作捻状,轻轻拉扯。正当沈琴心不明所以之时,一道淡淡人影从白发老修士的尸体中飘出,看那道人影,与老修士有八分相像。观玉为她解释道:“这是他的魂魄,也是墨兄故意留下的。”一把将老修士的魂魄捏在手中,观玉抬起沈琴心持画的手臂,将老修士的魂魄放入其中。看到老修士的魂魄挣扎着没入画中,沈琴心心里微微一抖。“之前你看到的那个钓鱼老人并不是画外之人的魂魄,我将他关入画中,也不是为了惩罚他,而是留给你处置。”沈琴心好奇他在画外面也能看穿自己的想法吗?观玉笑道,“活得久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会的。”沈琴心忐忑问道:“那位勾栏里的说书先生是您......”观玉坦然道:“他对我遗留的画不满意,所以祈求我给他换一副无所不能的画,让他不要再过那些贫苦日子,为此,他说他能付出所有。”“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时候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不会觉得满足,反而会变本加厉,渴求着更大的馅饼。”“是我将他关在他梦寐以求,能够实现他一切愿望的画中,不过他不是在里面受苦,而是享尽了世间他不能享受的荣华富贵,也是他自己不愿出来。”“等他觉得那些荣华富贵已经享受完了,觉得那些荣华富贵都如过眼云烟的时候,他想出画,去过平淡日子,外界自然过了很多年。”“他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为什么不想着自己的糟糠之妻,和自己家中那些嗷嗷待哺的幼童呢?”观玉摇头笑道:“那个时候,他自然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留给他妻子一些银两,不至于让她们饿死,之后就云游四方了。”“现在,你觉得我做的可对?”沈琴心看着他,下意识点头。都是那人咎由自取,贪婪无度,才落到最后的那个下场。“那现在我再问你一遍,沈琴心,你可愿意入我门下,既不用担心你的画心,又能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更能回到这里,为你的家族庇护,而相应的,你需要传承我的衣钵,将画道发扬光大。”“我......”想了良久,沈琴心抬头说道:“我想问一下我的父母。”“好。”观玉点头,随后一挥衣袖,罡风吹拂,老修士的尸首顿时化作齑粉。“我们走吧。”沈琴心乖巧的跟在观玉身后。两人走后,在一处雕栏转角,墨织雪探出脑袋,“师傅,咱们的戏就唱完了?”“那你还想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去沈琴心的拜师礼上玩玩呗。”“真的?”墨语伸出手,轻轻按在墨织雪的头顶,“你说呢。”墨织雪瘪嘴叹气:“哎,真没意思。”走了几步之后,墨织雪犹不死心,“师傅,你说那个老修士就这么放过他了?以沈姑娘的性子,只怕会纵虎归山呀。”“那也是观玉应该要担心的,关你什么事?”“嘿嘿,我和她是好朋友嘛。”她抬起手,灼伤的双手已经包扎好,“这就是我们友谊的证明。”“哎呀,师傅,你为什么打我?”墨语没好气道:“你自己知道!”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