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女人们都劝,但是廖明月像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后来还是阿善婶的话起了作用。
“明月啊,你这是何苦呢,小心哭坏了身子。”
“婶啊,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晦气,可是我忍不住哇,只要一想到……我这心里边,就像是钝刀子在割一样……”说着,廖明月就呜呜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苦,咱这村子里当爹当娘的,哪一个心里不苦?”阿善婶也知道,这廖明月八成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你说老天爷咋就能这么狠心,咱这日子过得好好的,非得遭这个灾,只要我们一家都能活得好好的,多穷多苦我都能受,我就是受不了这个……”
“知道,大家伙儿都知道。”阿善婶帮她理了理头发说:“可是明月啊,你这么哭真不是个事儿,你看郑航还小,成天看你这么哭,他心里可得怎么想啊?咱可不能叫孩子们心里不安生。”
自那以后,廖明月就不再哭了,变着法儿给他儿子郑航做吃的,又总把他往宝华寺里带。因为早些时候就有人传言,说宝华寺的和尚们白天也能出来活动,弄得当地许多人,对宝华寺几乎到了盲目崇拜的程度。
经历过这么多事,村里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做过最坏的打算,如今事到临头,虽然好些人还是不能接受得了,但是歇斯底里的人毕竟不多,这比高长原先设想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当然,这中间确实不能忽略宝华寺的作用。
宗教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给人带来安宁和平静,大家明明都惧怕死亡,但是当他们每每来到佛殿,闻着空气中的香气缭绕,听着师父们敲着木鱼念着经,好像在那一瞬间,死亡也并不是那么可怕的。
面对死亡的威胁,村民们没有不恐惧的,但是总体来说,都还算比较克制,就在这节骨眼上,郑国强一家却打起来了。这一家原本六口人,三个女儿两个嫁到别的地方去了,最后一个也不吭不响离开村子去了女帮。
如今只剩下三个人,老两口加起来都不是儿子的对手,院子里的人只听屋里的郑纵杰在骂:“你们是不是我爹妈?过几天我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了,说不定就死了,临死前就想娶个媳妇怎么了?啊?你们这么要这么给我使绊子?好啊!我不娶!你们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伴随着骂声的是一阵砰砰作响,也不知道是打在东西上还是打在人身上,没多久,林春梅就披头散发出了院子来找人帮忙了。
“老九叔啊,他们爷俩打起来了,你帮忙给劝劝啊。”林春梅一出来,院子里的人就都不闲站着了,手头上有活的都埋头干活,没活的也找点活干,要么干脆回屋去待着。
老九叔如今年岁更加大了,坐在凳子上显得有些驼背,眯着一双眼睛,看起来远不如几年前精神了,他吧嗒吧嗒抽着烟,时间仿佛又倒流回到几年前,那时候郑国强他们家也闹腾,郑小秋被郑纵杰给打了,当时自己问郑国强怎么不拉着点,他怎么说的来着:“怎么劝,到时候还不得连我一块儿打?”
老九叔这么说,院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了,这事他是不打算管,想当年,当闺女的被打了,当老子的都不护着,如今他自个儿被打了,他们这些当邻居的又跟着瞎掺和什么?
林春梅面上僵了僵,当年饭桌上郑国强回老九叔的那一句,好多人都听到了,背地里也没少说闲话,如今老九叔又旧事重提,显然是在打他们的脸子了。但是这会儿屋里打得厉害,郑国强这人虽然不中用,但好歹也是个壮劳力,他一个妇道人家在这个村子里,总还是得靠着男人才好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