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家人的男人们悲痛不已,特别是郑方毅,不仅没了唯一的儿子,连老婆都死了,如今家里就只剩下两个女儿。他要找他哥哥郑存刚算账,因为这一天他哥哥郑存刚抽到了长签,留下来守院子,而他们家就一个人都没死。
只要家里有男人留下来的,情况通常会好一些,说是分派任务让他们留下来守院子,但真遇上危险的时候,谁都知道要先救自己家人,舍己为人的事并不常常发生。不过也不能说他们不作为,这几个男人身上也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咬伤,若不是因为他们护着,院子里的伤亡肯定会更加惨重。
老九叔正在对大伙儿的伤口进行消毒,把那些被老鼠要出血的伤口用淡盐水洗干净,然后再往上边抹锅灰,如今香炉灰已经是难得了,没地儿买香,自然就不再有香炉灰。锅灰是有的,院子里的那几口大锅,几天就要刮一次灰,把锅翻过来倒盖在地面上用锄头刮,村里人很少有不会刮锅的。
郑方毅和他哥郑存刚两个人都快吵翻天了,也没人过去搭理他们,那些没了亲人的,哪个不是痛苦难当,这会儿谁也没心情去给人家当和事老。家里没出事的,也都有些心有余悸,抱着老婆孩子窝成一堆,别人家的事情也是半点都不想插嘴。
满院子除了沉默就是低声的啜泣,村里不缺会哭丧的女人,可这会儿,却谁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大声嚎哭了。今天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更加明白清楚地看到,自己面对着的,到底是怎样残酷的一个世界。
“这些老鼠怎么进来的?”高长问郑国宏。
家鼠会挖洞,却并不十分擅长挖洞,它们的洞穴一般不会超过三米,就算被蓝色阳光晒了之后产生了变异,高长也很难相信这些老鼠是从他们院子周围的猪壕底下挖洞过来的
“挖了个洞从厅里上来的,我让人往里头灌了不少开水,又用石子把洞堵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上不来。”郑国宏今天留守,眼睁睁看着这么些人就这么没了,刚刚又被一个没了老婆的男人一通推搡,这会儿脸色也十分难看。
“从沟里挖上来的?”
“开水冒着热气都流到了猪壕里,看来是从石头缝里挖上来的。”
“那得把石头缝都堵起来,不然……”出了这么个事,高长心里也不是滋味,前些天这几个孩子都还蹲在他火盆边上想蹭块蛇肉吃,这会儿就在厅里躺了一排,人心都是肉长的,高长虽然不多喜欢孩子,但是见到这样的情景,他也不好受。
“你看看他们。”郑国宏抬了抬下巴示意高长看看院子里的男人们,要么抱头哭泣,要么木着脸坐在家人的尸首边上,要么抱着老婆孩子猫成一团,郑方毅和郑存刚还在打得难解难分,谁也不像是能出去干活的。
“能动的,就都先动起来吧。”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高长走到院子里,喊了几声喵仔,然后从院子的一个柴火堆里,传来了一声猫叫,好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高长走过去一看,见它守着一堆老鼠吃得正香。
看着那一堆死老鼠,其中有几只老鼠的肚子还是圆滚滚的,高长毫不怀疑地相信,它们肚子里那些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其实就是人肉。想着那些人肉最终都会进喵仔的肚子,高长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它吃这些老鼠,猫吃老鼠是天性,在严酷的大自然面前,人类曾经有过的那些洁癖和讲究,对生存根本毫无帮助。
外边还下着大雨,时不时打几个闷雷,把这院子里的气氛衬托得更加绝望哀伤,可该干的活还得干。高长和郑国宏父子先从厅里走了出去,郑国宏的儿子叫郑衍清,平时基本上不太说话,今天见他爸要出来补墙洞,就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