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如此悲伤,传到俞修龙耳朵里,亦化作泪水,从他指缝间悄然划过,轻轻滴在谷草堆里。俞修龙浑身战栗不已,却始终未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秋彩哭了一阵,失望而归。
  听见秋彩远去的声响,俞修龙心头仿佛淌血似的疼,只恨不能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向她诉说这些天来的思念之苦。
  无数次做梦与她在一起,和她手牵着手,在花丛中追逐蝴蝶,笑着、跑着,梦境中的日光是如此明媚,微风是如此宜人。
  “虽然秋家的人作恶,可秋彩总是无辜的,她还是我最最喜爱的女孩子,这个……我没办法欺骗自己。”
  至今,俞修龙的耳边仍不时回响起两人稚嫩而坚定的“海誓山盟”;还记得自己说过要给她捉小萤火虫做夜灯,秋彩高兴地直拍手,开颜欢笑。
  “可是如今虫儿早已冻死了,小灯架也破了……”
  过了好一会儿,俞修龙小心翼翼地探看了一番,确定秋彩已经完全离开,这才敢慢慢钻出草垛。他双脚踩在地面上,竟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在里面不止呆了一刻,而是已藏了好久好久,久到让人怀疑。
  俞修龙抓了抓头,头发里插着的几根倔强的干草,他心中烦闷,一把揪下来咬在嘴里,发狠嚼着,拼命往家里跑去。
  也许是跑的时候风太大了些,吹了沙子入眼,俞修龙只感到眼眶酸涩,难受极了。
  “爹,我回来了。”
  进屋之前,俞修龙本已将脸上的泪痕仔细擦干,可是一看到卧病在床的爹爹,顿时又一阵心梗,更觉得压抑沮丧。他立马转身出去,端来了娘已煎好的药,放在嘴边吹了又吹,喂爹爹喝完了药。
  “咳咳,小龙,爹对……你不住哇!”俞家轩形容枯槁,连喘好几口气,竟虚弱得连说话都困难。
  “没有的事,爹爹。”俞修龙听见平日里威严的爹爹竟给自己道歉,不由鼻子发酸。
  “男子……汉大丈夫,咳咳,怎么动不动就要哭!”俞家轩见他眼眶红红,责备道:“你呀……爹爹替你、你想过了,待我闭眼之后,你最好的出路便是、便是去投军,杀敌建功,如若……天赐良机,或可升得一官半职……那时你、你、你……咳咳咳!”
  这番话还未说完,俞家轩便猛地一阵咳嗽,脊背弓起,上下耸动,似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俞修龙赶忙帮爹爹抚背顺气,虽然爹爹的话没有说完,但他却已明白其中之意,“可是,若我走了,谁照顾家里呢?娘的身体也不好,我怕……”
  “你只管去,家中之事,你……不需你多劳。”
  俞修龙听得心里犯难,说道:“爹爹,您怎么能这么说?还是我来做活照顾家里……”
  “混……混账,咳咳,男儿志在……四方,像你这样,窝在这里当一辈子农人,能有什么出息?!”
  俞家轩说这句话用了极大气力,不由又感到一阵气虚,便闭上眼休息,胸口不停起伏,显然是极为难受。
  俞修龙急忙给爹爹掖好被子,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恨不能亲身代替爹爹受苦。
  “小龙。”身后传来曾淑瑶的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