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又双叒叕把钢琴弹断弦了,无法继续弹琴说爱了……
马车行进的速度刚好能给她带来一些清爽的风,这个时间段前往蒙特古埃尔街的人并不多,坐在宽松的车顶,富余的空间正好让人觉得惬意。
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群和车马,夏洛琳在脑海中自动匹配着在等车时李斯特为她介绍的马车类型。
第一种是公共马车,有很长的车厢,并且车厢还有分层,等同于城市观光公交或双层巴士。它们按照各自行使线路的不同挂上了不同的字母牌,有专人负责售票,票价最低。
第二种是出租马车,四轮双座,有敞式有厢式,十分舒适,等同于一辆taxi。收银员是车夫本人。它们按趟收费,如果是长途则按小时计费。
第三种是私人马车,漂亮的车厢有一些甚至会打上家族族徽,就像私家车一样。这种马车一般附带车夫,雇佣费用非常高昂——200法郎一个月,基本只接受雇佣费用年结和只为一个雇主工作!
真·无产阶级·小提琴家在心中感慨:原来这个时代,衡量一个人的富有值,看他坐的马车就够了。
两刻钟的时光一闪而过,夏洛琳发现到达饭店后便下了车。她握紧了随身小包的带子,包里装着的除了4法郎17苏的零钱外,还有一张李斯特亲手写的纸条——那是临上马车之际,钢琴家给她的。这张纸被很正式地封上了火漆,并附带一句嘱咐:
“如果没有人和你竞争,那位负责人先生态度扭捏的话,你就把这张纸条给他看。当然,一切顺利就不必了打开了。”
夏洛琳静静地望着饭店的招牌,然后翻出那张字条。这张字条就像护身符一样,给予她勇气和安定。她深呼吸了一下,迈开步子坚定地走了奥罗歇饭店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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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事情的进展顺利得超乎夏洛琳的想象。负责人自在大厅看到小提琴家的那一刻起双眼就放出精光,在听到这位小姐说出来意之后,更是乐不可支地将她引进昨天那些办公间。
“所以小姐,您是真的愿意来我们这儿担任钢琴师对吗?”
席尔维斯特热切的话语让夏洛琳有些受宠若惊。
“是的,我很乐意。”
“您能保证不是游玩的态度,至少要演奏一定时长才能离开吗?”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和您签订契约。只要所有的一切都合理,我可以尽量满足您的需求。如果没有意外,我若要离开会跟您提前打招呼并给您预留处理的时间。”
夏洛琳企图用来自未来的经验打消这位负责人的顾虑。
“很好,那么我们来讨论下工作时长和报酬!”
席尔维斯特立马切换出商人精明的一面,脑中已经闪现了无数种方案和理由。夏洛琳惊骇于这突然转变的态度,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显露出了迫切,接下来极有可能要面临剥削!
“小姐,我希望一直到新年,除非身体不适,您都能风雨无阻地来演奏。时长就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吧。我们可以供应您下午茶、晚餐和夜宵,咖啡和茶随时供应——当然品种会有一些限制。报酬的话我们日结怎么样?5法郎对,5法郎一天!”
夏洛琳懵了,一直到新年整整工作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休假?!每天演奏七小时?!晚上10点结束?!日酬5法郎?!
想到李斯特今天随意就“支援”了她5法郎,内心就极度不平衡了。她本以为这份工作的工资至少有10法郎来着!
音乐家就这么不值钱吗?资本主义剥削压榨就这么狠绝的吗?
“小姐,您如果有异议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协商的嘛!”
“工作时间意思是我没有休假的吗?”
“小姐,我们是日结报酬的,您不来就不会有工资。新年之后您就可以休假了,毕竟我们需要确认您的确愿意与我们长久合作的不是吗?”
“一个月!直到下个月结束前我每天都来演奏,我想这足够证明我们彼此的诚意了。您知道我也是个音乐家,我需要合理的休息调整,您也不希望我会身心疲惫影响工作吧。”
夏洛琳非常坚决地回复负责人。两个月连续工作有点太可怕了。小提琴还好说,每天七小时的钢琴?父母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给这位先生献花。
她继续补充道:“每天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直到十一月后,我每周会固定一两天休息。但如果您这边有需要,休息期间我可以过来,您必须支付我全额日酬,并要再允我一日休息。”
“”
“还有,5法郎的日酬是不是太低了?要知道昨天您可是答应了20法郎三小时的演奏条件——当然我只需要一份合理的报酬。”
席尔维斯特有些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这位小姐看来一点都不好糊弄啊!
“您知道的,那是不合理的薪水!”负责人辩解说,“我们给出的薪水是要考虑演奏者本人技术的。”
“哦,似乎昨天给您救了场的是我?”夏洛琳微笑。
“”席尔维斯特语噎,随即妥协,“好吧小姐,7法郎一天。其实和刚才的5法郎一样,还有3法郎并没有结算给您,因为要给您制作演出服装。女性的服装耗资太高了!”
“您只需要连续工作两个月,两个月后您不仅能得到一件精致的礼裙,还可以领10法郎日酬。您想要的休息时间,一切都好说。”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夏洛琳却更加确信里面充满着资本主义陷井的味道。就像刚刚她如果不提出异议,两个月后或许对方开出的薪酬还是5法郎,裙子都能变成“租借物”。
“请问那些男性琴师是不是就不必接受这种条款了?”
“额衣服肯定要做的啊,小姐。其实您的关于时间的要求就是我们对他们开出的条件。”
“您这是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吗?”夏洛琳隐隐有些气愤了。
“不,当然不!”席尔维斯特惊呼,“小姐,难道您不知道吗?在巴黎,同等制式的女装普遍比男装贵,至少贵个一倍以上啊!”
whatthehell?这是什么奇葩的理由?原来我需要累死累活弹两个月,只是因为我身为女性要穿女装?!
“女钢琴家是多么稀少啊!而且,帅气的男钢琴家更容易得到那些夫人小姐们的青睐吧,而这些女性的背后,往往有着雄厚的财富支撑,所以男琴师的报酬会比您定得高一点嘛。”
19世纪真棒,直接让人没脾气。夏洛琳是彻底给这个时代跪了——男琴师还能和刺.激消费划上钩。
她突然灵光一闪,想通了什么细节,对着负责人莞尔一笑:“一个月!我可以女扮男装!”
“小小姐,你说什么?”席尔维斯特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幻听了。
“女扮男装!”夏洛琳掷地有声,“我完全可以穿男装呀,那样我们双方就能皆大欢喜了。”
“男男装?您?”席尔维斯特震惊到语无伦次,“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尊敬的负责人先生。我并不认为穿男装有什么不妥。”夏洛琳言笑晏晏,“而且先生,您确定如果我们达成协议,明日我来演奏的话,您能给我准备好合适的礼裙服吗?这样看,我穿男装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
“况且,说到噱头和吸引消费的能力,”夏洛琳露出狡黠的笑容,“您觉得女钢琴家比不上男钢琴家,但女扮男装的钢琴家似乎更胜一筹吧。”
“好吧,您说服我了。如您所愿——那么签上您的名字吧。”
契约书连同蘸水笔一同递了过来。夏洛琳放下手里的字条,拿起那张合约仔细起来,确认无误后准备签上名字。
金色的笔尖蘸取着黑色的墨,在纸上书写的手感充斥着时代的味道。夏洛琳心头一顿,一不小心落下的名字,是方正的中国字。
“小姐可以的话请用我能看懂的语言签名可以吗?您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的如何称呼您。”
执笔的音乐家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再一次落笔,一串清秀明晰的意大利体字母跃然纸上。
“那么dovawkrin小姐,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鉴于李斯特那么艰难地复述着她的中国姓氏,为了更好地适应这个时代,她在路上就决定今后对外使用自己那个带着父亲家族的烙印德国名字。
在那张合约上,签着的是——
夏洛琳·德沃克林。
听着小提琴家细若蚊声的回答,钢琴家忍不住笑出声。他突然觉得把这位音乐家小姐捡回家是件再愉快不过的事了。
“不介意的话,我先拿走您手中的烛台然后拉您起来可以吗?”
“嗯”
夏洛琳微微点了点头。李斯特接过烛台握住了小提琴家温润的手,手掌传来如若无骨的东方丝绸般的触感。握紧了那只柔荑,顺势一用力,夏洛琳就被他拉了起来。
钢琴家的手指似乎有些消瘦,但充满着力量。夏洛琳觉得那是一只给人感觉十分可靠的手。在她站起来后,对方十分绅士地放开了她,并且转过了身。是了,自己脸上肯定还挂着眼泪呢。
挺拔的身影在那静立了一会,估计身后的人平复、整理好了心情和仪容,他才回过头说:“房间不是很大,内置也不多——这间本来是作为琴房的简易休息间布置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说完,李斯特打开了书柜边的这扇门。
房间如李斯特所说,房间布置得十分简单,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推开房门,眼前纵向立着一个简易的木柜,右边也就是木柜门正对方向摆着一张单人小木床,床头垂着窗帘,紧挨着床头边放着一张不大的写字桌和一把椅子。
“这间房我使用得很少,以前偶尔在白天练琴累了的时候躺一下。前段时间我病得很重,母亲使用过这屋子就近照顾我。不过请您放心,被子之类的全部置换过了。”李斯特细心地解释着,“如果您仍然有所顾忌的话,明天我可以拜托斯特里普夫人为您再换一套。”
“不,李斯特先生,足够了。对我来说,这里棒极了!”
夏洛琳由衷地感激着。她开始庆幸历史并没有对这位钢琴家虚以笔墨,这个人正如记载的那样乐于援助困境中的音乐家。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的休息了。至于在这里居住的一些相关事宜,明天我们再详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