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走过那些铺满舞台边缘的花篮编织出的盛景,置身于那架漆黑的普雷耶尔大钢琴前。
今天的肖邦身着沉寂的黑色。燕尾式的夫拉克外套随着他的步履被微微带起,基莱马甲包裹着洁白的衬衣将他显得更加纤细,如墨的领结将领口束成绽放的白色花儿,还有那双雪白的引人注目的白手套——夏洛琳第一次觉得他的距离是那么远。
那是一种无法说出的感觉,和平时的肖邦完全不同,他优雅有礼却透露着些冷淡疏离,但又如此地吸引人。这是和李斯特的魅力有着鲜明区别的、让人心动不已的诱惑。
台上的肖邦环视了一圈四周,终于在脸上绽放出了微笑。他将雪白色的右手置在左胸口,向舞台的正前方行礼。瞬间,音乐厅内的掌声和尖叫声经久不衰——谁能拒绝这样的肖邦呢?神都做不到吧。
他转过身,不紧不慢地一根一根指头地抽脱着白手套,然后将这双雪白轻放在亮黑色的钢琴上。他优雅地展开外套的长摆,在燕尾翻飞间落座在琴凳上。
就这一个动作,夏洛琳觉得她的心脏肯定骤停了一瞬。
她看着他静静闭上眼,听到寂静重新回到这大厅内,便微微后仰着头、缓缓抬起双手,睁开那双闪烁着光芒的天蓝色眸子,手指开始了在黑白间的舞蹈。
就这一个起音,夏洛琳感到她的心脏在此重击了一拍。
音乐自此降临——
清越灵性的音符就那样轻易地在那双手下流露出来,那段让人魂牵梦萦的主体旋律在他极尽技巧化的演奏下华丽的展现出来。
那些乐音像是魔术一般,仿佛能嗅到春回的气息。那是绿草的返青、是树木的抽芽,是希望、是向上,是一个乐观坚韧的年轻人胸中滚烫的爱与热情。
它全数融合在细腻而灵敏的触键上,毫不做作,稳定的节奏却带着婉约的妙意,层次清晰明朗。
那是属于肖邦自己的艺术风格。他也有辉煌的技巧呈现,却永远不带一丝炫耀。钢琴的声音浓淡富于变化,就像他丰富却又温柔的内心世界。
他的音乐,就是美和诗意的表达。
从肖邦弹起第一个音符起,夏洛琳脑中关于前面音乐会上所有的精彩表演,印象全部清空。她和音乐厅内所有的听众一样,这一刻,都是这个人音乐的膜拜者。
这是音乐会至此,在舞台上有表演时,第一次除了音乐家的演奏,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哦,除了呼吸。
肖邦弹完最后一个音符,起身向听众行礼。全场在寂静两三秒后,爆发出的热情足以掀开整个音乐厅的天花板。
“这、这就结束了?他只弹这一会吗?”
夏洛琳看到肖邦离场觉得不可置信,为他的演奏会只出场这样短暂的时间而意外。
“怎么会呢,这可是弗雷德的演奏会啊。”李斯特一边热切地鼓掌一边侧过头在她耳边解释,“音乐会要穿插别的表演,等会他还会出场的。况且弗里德已经弹完了一整个协奏曲了,该休息一下了。”
“……”
“夏洛琳,你难道没有参加过音乐会吗,为什么会对流程这样陌生?”
“抱歉,这和我经历过的音乐会完全不一样。”
她盯着他的眼,在心中怀着期待祈求:“我习惯的音乐会模式,求你快点开创出来吧,我亲爱的弗朗茨先生。”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歌唱家的上场停止了谈话。
托梅奥尼重新为现场带来了一曲动听的咏叹调。虽然有些愧疚,但夏洛琳的心神完全还沉浸在刚刚肖邦的演奏中无法挣脱出来。等她回过神来欣赏的时候,歌曲已进入尾声,她只好在歌唱家下台时贡献出一份热烈的掌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