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是无法品尝到一切美好的东西,但是神明可以。
虽然这个白团子...它是芥末味的。
八岐大蛇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宇智波鼬,你、给、我、等、着!”
隐没在团子店的树荫下,穿着黑色披风的单臂男人眨也不眨地看向店里。
泪沟少年侧对着门坐在桌前,拿起一串团子放到嘴里的时候,看起来似乎还是古井无波的样子,连团子店的老板娘都在忧心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手艺。但是佐助几乎可以一眼看出来,他是喜欢,并且开心的。
这样的开心,他似乎从来没有在尼桑脸上看见过。
从来没有。
宇智波鼬不能说是一个冷酷的兄长,在灭族之夜发生前,小小的佐助也曾安心地趴伏在他背上悠然睡去,也曾手持着苦无在他身后笨拙模仿,更曾在吐出第一个小火球的时候,看见过他嘴角一抹淡淡的骄傲的笑容。
但是,这都没有现在的笑容,来得快乐。
他从没觉得鼬过得很幸福。他的兄长短暂的一生,像火之国的火山,水之国的冷泉,绚丽地爆发出极致惊艳灼热的火焰,然后迅速地戛然而止,留下满池的冷清与孤寂。
一直到四战结束后那么多年,宇智波鼬身上洗刷不掉的叛忍和灭族的污名,才终于在鸣人的极力推动下,艰难地达成。
那又有什么用呢?
佐助从来不觉得,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抹平鼬所受的委屈与流离。从四战结束后那一刻,他就好像是极致的黑暗与极致的光明间徘徊的游灵。
矛盾。挣扎。犹如岩浆一般灼烧着失去最后的亲人的少年的心。被关在没有光线与声音的地牢时,宇智波佐助觉得整颗心都好像在冰和火中来回游荡。在冰里冻得发麻,扔到火里在被猛烈地灼烧几下,再捞出来继续丢到冰谭里沉溺。
如果不是鸣人破开了黑暗,对着他伸出手,宇智波佐助想,我或许会掀起第五次忍界大战,让整个世界再一次统治在宇智波的威吓下,也或许会就这么随着鼬离开,让宇智波彻底消失在历史中。
但是,谁让那个金毛的吊车尾,就是这么一个笨蛋呢。他抓住了笨蛋的手,也只能像他一样变得笨蛋,将那些不属于笨蛋的阴郁固执的感情,全部密封在某个拐角,好像潘多拉的魔盒,不敢开启。
但是现在,随着这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姿态,在看见的那一瞬间,宇智波佐助就知道,他心里的潘多拉盒子,彻底打开了。
“亏你还能在这样的视线中吃下去?”八岐大蛇伸出手用竹签戳了戳那q软的团子,却不会再放到嘴里品尝,即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那股并不掩饰的视线,他勾起嘴角,恶意满满地说道:“小佐助露出这样令人心疼的表情,做兄长的还在这里慢悠悠地吃着团子?若是让佐助知道,真是要伤心了。”
宇智波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视线分毫没有落在大了好几号的弟弟身上。
“你对八岁的晴做出那样的试探,不也是有恃无恐么?”
一针见血。
八岐大蛇再次确定,彭格列的守护者选择得真是非常有意思。飘忽不定,神秘莫测,反复无常,难以捉摸的雾,即使在面对最疼爱的弟弟这般可怜兮兮的眼神也可以完全无视,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真正的弟弟。
——清醒冷静得可怕。
就如同,他知道那个八岁的晴,并不是那个与他相遇,带来救赎的女孩一样。
同样,就算同为宇智波佐助,他也只是无数平行时空的宇智波佐助的同位体,不是宇智波鼬的弟弟。
泪沟少年冷静而悠闲地吃完最后一串团子,还打包了一些口味,放到了卷轴里,随后对着八岐大蛇道:“也该离开了,走吧。”
身为忍者的冷漠与冷静,在这个男人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从始至终,在他眼中就从来没有映入这个佐助的身影,只是在路过好像一座雕塑一样不言不语的男人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只说了两句话。
“别乱认,我不是你哥哥。”
还有——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灭族是我自己的意志,你不过是顺带留下的而已。”
冷酷绝情到,宇智波佐助差点以为看到了那个手持滴血的长刀,眼中瑰丽的万花筒流下血泪的哥哥。
他伸出手,指尖已经碰到了宇智波鼬的衣角,却还在在无力地在手心里滑落,随后颓然地放下。
在某一个瞬间,他想过要将这个哥哥留下来。折断乌鸦的翅膀,关在精美的牢笼,让他只能为自己一个人注视,只剩自己一个人。
毕竟,他也只剩这一个亲人了啊......
但是,鼬在团子店露出那样轻松愉悦的表情仿佛蜜蜂尾针一样,蛰得他心疼。
抢了那个佐助的哥哥也就抢了,但是在鼬路过他,留下那两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二十多岁的男人转过身,冲着那快要消失的光晕,和光晕中已经快要看不清的少年用力地,大声地喊了一句,仿佛要发泄自己所有的委屈与难过一样。
“我才不稀罕!我有自己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哥哥!”
他的鼬,或许没有那么快乐,但是就算是苦大仇深地拉平嘴角,也是那个最温柔的哥哥。
他才不要这个冷酷无情的假哥哥!
不过——
等到那光晕彻底消散后,黑披风的男人对着那消失无踪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真实而张扬,独属于宇智波佐助的笑容。
谢谢你了,另一个世界的...尼桑。
八岐大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直到光晕消失,宇智波鼬也从未正眼看过佐助一眼,但是八岐大蛇是谁?可以感知牵引无数怨念情绪的曾经的邪神,轻易地便能感知到宇智波鼬内心远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
他问了一个问题。
“凡人间的亲缘...都是像这样的?”
天生的神明,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并不能理解这种血脉相连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