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这个畜生,唉……”大地主张志文坐在沙发上,手掌轻抚额头,表面看是在发狠生闷气,酝酿怎么收拾这个顶撞自己的弟弟,心里却是无比的恼火。张志新根本就不惯着哥哥,猛的扭头,上去抓起龅牙六,把他推到窗口处,瞧着他的脑门,指桑骂槐的疯狂喊道:“没出息的玩意,有本事出去和人家干啊,在家里和自己人过不去,算什么本事,我特么的就不信了。”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大小地主这就等于马上就要兄弟翻脸,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了,大个女经理看事不妙,款款走了几步,到了张志文跟前,弯腰小声劝说道:“老板,算了吧,老二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呢,要不是他,老太太能过世那么早吗。”她眉目传情,话说的温柔体贴,似乎是张志新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说的都是他喜欢听的,尤其那句老太太过世,说的如同自己家妹妹一样的体贴。张志新心里咯噔了下,目光扫了她一眼,脸色沉重起来了。五年前自己出事去南方躲了两年,这个女人守着自己的老娘,被当时的对手暴打在泥水里爬,门牙打掉了,现在她最前面的两颗门牙还是去省城做的烤瓷的。她从来不多说话,就连他当着自己的面,对着楼下那些女人挨个打,枪,也只是看做了一种宣泄和有性格,现在既然说话了,肯定是这件事很棘手,必须冷静的处理好。“小雅,别说了,你和老六都给我出去,我俩的事我们自己处理,老二也不是一般人啊,你们……”他慢慢的抬起头,指了指门口,声音虽然是和风细雨的,可那种不容分辩态度谁都能听出来。小雅经理和龅牙六自然不敢拗着张志新,一前一后的,一个婀娜多姿楚楚动人,另一个样子低俗身形猥琐,走出了包房,顺手把房门轻轻的关上了。“老六,唉,你别怨老大了,这一天赶上了两个大事,怕是有麻烦啊,你看老二那脾气,不是说好花钱免灾吗,你们把五万块给了不就完了吗?”小雅鄙夷的看着龅牙六,没好气的数落起来。按照大地主张志新的话说,既然白义叫嚣着要报仇,怀疑是小地主把他弄进去的,要杀了自己哥俩,那就给点封口水,让他断了这个念头,自己这边好好研究车站站前的项目,拿下商场、门市,还有客运站的几条线,再安排好自己的人管理好这些地方,未来日进斗金都是有可能的。可张志新和龅牙六去了,就把这事弄砸了,直接把陈北山干了重伤昏迷不醒。“大嫂,懂什么啊你,老二说了,白义这种狗,连自己妹子都睡,他能讲规矩吗?今天要五万,下个月还要五万,咱张氏公司不是慈善机构的,能让他这么敲诈吗?老二当时说让他干死也不能让他熊死,给了我一个眼神,我一拍胸膛,就特么的这么干了。”龅牙六说起早上那档子事,像是讲述一起古时候的江湖恩怨,似乎自己就是那个快意恩仇,挥刀斩仇敌的侠客,至今一点悔意都没有。小雅知道这些人都是跟着大地主混了很多年的人,一个个冷血的要命,讲起义气来头头是道,这些人当中很多死到临头也不会回头,现在关键是盼着大小地主别死磕。她贴在房门上的脸上,一下子惊诧的抖了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房间里,小地主张志新从沙发后面拽出来一把改装的五四手枪,在手里转了几圈,猛的对准了张志文的胸口,嘴唇发抖的说:“老大,你特么的说啊,你让我死在牢里不就完了吗,谁让你把我弄出来的,出来就是混的好,享受生活吗,我特么的就想干死白义的兄弟,杀杀他的威风,你说行不行?”自己的兄弟枪口对着自己!张志文不愧是大风大浪里混出来的家伙,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冷冷道:“老二,我是缺了你的钱?还是管你玩了,你脑袋让门弓子抽了?还是驴踢了,大早上你就开枪了,还接着给我上眼药,在闹市区剁手指头,好说不好听呢,传出去……唉,你开枪吧,开啊!”他嘶声力竭的喊着,手指头有些发抖,通红的眼珠子旁边的眼角处,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嘴唇上下打着架,狠狠的说:“想想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张志文欠你的,还给你不就完了吗?你特么的,至于自己拿枪吗?”说起了五年前的那个事,哥俩似乎被一股子电流击打了敏感的神经,脸上不约而同闪过一丝莫名的变化。那天晚上,他们哥俩去一个房间里收保护费,在麻将桌上碰上了玩老千的孟奇。孟奇是塔城县道上有名的狠人,一直想把地盘扩充到这里,那样的话,必须先干服了矿上有名的大小地主。张志文张志新哥俩各持一把牛耳尖刀,扮成服务员端着盘子就进去了。两伙人一言不合干了起来,孟奇的人带的全是双节棍和匕首,没想到张志文根本就没给他机会,一手闭了灯,然后抡起凳子打退了孟奇的兄弟,对着孟奇胸口就是几刀。孟奇呕呕了几声,就倒在椅子背上,听着他临死时的抽搐和叫声,他那些兄弟跳窗出去,跑着去报警了。十多分钟后,警报声刺耳的由远而近。警报声那种奇特的“抓你抓你”的声音已经到了外面,民警们大声呵斥着闲杂人靠边接受检查的声音响起。灯打开了,孟奇身体耷拉在椅子上,胸口的血汩汩的淌着,脖颈子还一挺一挺的,那是临死前顽强的挣扎,不用仔细看,他一会就得见阎王去了。显然,这次大小地主又是由着性子蛮干,没考虑退路和后果,他兄弟俩面面相觑,看看窗户外面,下面开始有人说话,知道这么下去,肯定是被抓住毫无悬念。“老大,给我根烟……”张志新急的头发湿漉漉的,汗水笼罩在脸上,拿出打火机,伸手要起了烟。大地主拿出烟,先往自己嘴里赛了一根,抓过弟弟手里的打火机,就点着了。趁着他把尖刀放在地上的瞬间,张志新一把抓过来,用纸巾熟练的擦掉了上面的指纹,然后急促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快点,快点,点了。”张志文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的看着弟弟,声音发抖的说:“老二,老二,你干什么啊?你小,你是弟弟,听着了吗,这是我干的,我自己来。”被杀掉的尸体在旁边,血已经流了一大片,整个房间里飘散着一股子腥臭的味道,可兄弟俩法盲性质的手足感情,却在争执中升华和畸形发展。“张志文,你能做买卖,认识当官的多,我进去你能救我,可,可你要是进去了,老子救不了你,只能给你送牢饭,你听到了吗?”张志新一只手握着那把刚刚痛死人的尖刀手柄,满脸冒汗,整个人和水洗的似得,发梢上亮晶晶的,足以看出来早已经心急如焚了。“老二,老二,不行,这他么的要是传出去,我大地主就没脸见人了,你照顾好老娘,听到了吗?”大地主揉了揉眼睛,坚持自己跟着警察走,这个罪不能让弟弟顶。“哥……”张志新咬着嘴唇,一道牙印下鲜血渗出,下巴抖得厉害,手里的另一把尖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看样只要哥哥不答应,自己就会血流三尺,和那个人一样倒在地上。那声“哥”叫的凄凉无比,悲情切切。怕哥哥还有什么担忧,远处警察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几乎是喊着小声威逼道:“刚才黑呼呼的,谁也没看清,你还有小雅,能招呼老妈,我特么的就光棍一个,快点,快点。”半小时后,张志新戴上了手铐,被两个民警押着进了铁路派出所,而张志文跟着做了几次笔录,加上外面的小雅打通了几道关键的关系,他因为参加打架斗殴拘留了几天就放出来了。小地主张志新因故意杀人罪应该判死缓的,小雅和张志新连夜给孟奇家里送去十几万块钱的慰问金,和家属打成了共识,对方确定不告了,加上警方又调查出孟奇身上事也不少,而且当天也是带着凶器,还动了手,双方都有责任,所以小地主最终被判了十五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很多制度还不健全,张志文在外面四处活动,只要谁说了算就攻关谁,在牢里服刑的张志新先是救了锅炉房的火灾,又拾金不昧,还帮助狱警做通了好几个犯人的思想工作,挖出了不少犯罪线索,遥控破了不少案子,成了立功赎罪的典型,不到四年就保外了。现在,张志新拿着枪逼着自己,张志文虽然表面平静如水,可心里闪过当时的一幕幕,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响起:“老二就特么的愣头青,没脑子,没脑子,他是我弟弟,我弟弟……”十分钟后,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看着一地的烟头,小雅见他们哥俩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生闷气,打着圆场说:“老大,我去取钱了,让老六出去躲躲,刚才我俩唠了,早上出事时,他俩化妆了,外人看不出来的。”“躲躲?你以为以前呢?现在可今非昔比了……”张志文拳头砸在沙发上,无比凶狠的说。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