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囤,你给我消停的!这地方有你说话的份吗?这么多人呢!”刘波脸上挂不住了,手里重重的敲着筷子,触电般的站了起来,板着脸,横眉冷对的模样。王满囤很少见他发火,就算是他他训手下的人,脸色也没这么难看过。“这种药啊,解放这么多年了,这种病不说已经没了吗?啧啧……”郑助理旁边的一个老头,操着老学究的口气不停的摇着头。“满囤啊,你说你,好好的逮你的鱼得了,吃不上穿不上,乡长还能不管你吗?哪个月不给你几块钱买粮食啊。”郑助理目光和那个老头隔空碰了碰,心领神会的无意中说出了这家伙的底细。李五三站在那里,一脸的愠色,胸口起伏不停,旁边的刘成林更是一直在冷冷的观察着王满囤,一下子长长的舒了口气,唉声叹气的说了声:“怎么能这样啊,幸亏啊……”门口,小二看着一群人神情各异,知道自己送的不是时候,可人家在这里上班什么人没见过,难不成做好事还能做出了毛病,想到这里,就硬着头皮好不示弱的说:“各位,咱国营饭店也是事业单位,人手不多,我的事多着呢,药店让我过来送东西,给你送上来,还送出毛病了?请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还能打我不成?”“小伙子,今天这事,对不住了啊,一会我和你们孙二经理说一声,请……”李五三客气的解释着,顺便看了一眼门口,好让人家有面子的出去。现在情况已经明白了,服务生就是来给王满囤送的药。刘波假装下腰捡东西,瞪着干净的地板,脸上瞬间变得羞愧上火,可毕竟是一乡之长啊,但凡能找到一代女店借口,也绝对不能这么丢了大脸。他慢慢的站起来,假装出去上厕所,走到门口时,小声加重了语气的问王满囤:“你进门前不是买烟去了吗?这跟前没有药店啊,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他嘴里说着,举起了巴掌,目光严肃的看着他,只要王满囤说了自己被冤枉了,自己就会收回来了。“我,我,没来城里干过这种事,不信你去屯子里问问。”王满囤今天参加这么重要的宴席,也是硬着头皮在应承,怎么能受得了这么多人眼神审讯和谴责呢,一时间失语说了实话。啪的一声!刘波一巴掌搭在了他脸上,虽然没真用力,可现在雅间里安静的掉针能闻,声音显得刺耳无比。刘波打完心里多少有些后悔,可覆水难收啊,只能摆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生气模样。“我说老同学啊,你教育弟弟,非得在这地方吗?不是说好请我姐夫一起吃饭吗?老刘也是你的手下村干部吧,他也得罪你了?还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李五三忍了半天了,心里憋着的火,快要压不住了,顿时跟着拍了桌子。他不说还好,如此明说加暗讽刺的狠话,弄的刘波骑驴难下,要再不摆出个态度,脸面今天真就丢尽了。他脸色气成了紫茄子似得,抓起旁边的茶水杯,对准了王满囤的脑门,可距离太近了,真要砸下去,自己的表弟脑门可就得开花了。啪的一声,他故意把茶杯打了个过去,清白的茶杯砸在了窗户上,窗户纸哗啦一声碎了一片,木质的窗户跟着震动起来。二楼里一流好几个雅间里,很多有身份的人都在推杯换盏呢,现在一下子闹起来了,旁边好几个房间里,出来了不少人看究竟。再说那小二吃了亏,像是无缘无故吃了大亏似得,一脸难看的出了门,找了孙二经理,就是一顿诉苦。孙二经理站在门口时,众人不由的摆出了一副恭敬的脸色。李五三手掌放在额头旁边招了招,像是老朋友的说:“孙经理,来的匆忙,就没打搅你,失敬了啊。”旁边,刘波脸色难堪的笑了笑,右手摸了摸衣兜,似乎是找烟给人家上一根。“是刘波啊,刘大领导啊!你来过城里吧,怎么把我忘了?我在地区招待所时,我孙二马勺可没得罪过你,再说了,咱俩也没什么过节,你那时候是招工的电工吧,我提醒你啊,别生气就砸我的饭店,我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去你家砸东西,你感觉合适吗?”孙二经理穿着合体的中山装,衣兜上别着派克钢笔,说起话来娓娓道来,双手搭在肚腩上,散发出的威严让这不大的房间里似乎无人敢说话。“孙二马勺啊,了不得啊,他当年可是领导跟前的大红人啊,别抬头。”郑助理很少到饭店吃饭,可接触了领导不少,经常研究整个地区里哪些人是实力派,自然就知道餐饮行业里有几个很厉害的人物,当然也就包括这个孙经理。孙经理祖上是省城道台府的大厨,意外得到一套明朝洪武年间的菜谱,虽然说只有八道菜,可经过精心研发,已经可以凭借一手好菜吃遍天下了。到了孙二手上,他精心琢磨研究,很好地继承了祖上的烹饪绝活,不光能自己制作味美香醇的酱油、入口极化的烧鸡,十几斤重的马勺舞的如同魔术师一般,各种调料合着菜在腾空而起,转着圈,远处看去谁都叫个神奇。由此,孙二马勺的名字成了地区行署的一个传奇人物,加上为人谦和,接人待物凡事做的漂亮,不光成了正式工,还有了不低的级别:科级干部。前些年他研究出了一套冰糖酸辣冷面,几乎成了兴安岭上最传奇的美味。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里,上班的人难免要喝酒御寒,第二天谁要是能吃上一碗孙二亲手做的冷面,温乎乎的,透着一股子冰糖的味道,事后见了朋友,都能吹胡上三天。至于那些大领导,更不用说了,很多都是些林区大会战干起来的,对于美味佳肴更是想着把前半辈子亏欠的吃回来,加上孙二人缘好,谁喜欢吃哪口,谁得意哪道菜,都谙熟心里,一出手就是好评如潮。听说有一次他跟着领导坐车出门,车开了四十分钟,他叫着司机停车,司机还在纳闷呢,没想到车上一个胖乎乎的领导满意的下了车,满脸欣赏的拍着孙二的肩膀说:“你小子神了,怎么知道我现在内急了啊。”所以,这个孙二虽然只是国营饭店没实权的科级干部,可影响力嘛,比县城的一把手丝毫不差。这顿饭吃的无比尴尬,李五三和刘波给先是给孙二赔礼道歉,又说尽了好话,人家才态度缓和,但也免不了一番不冷不热的警告。这些账刘波自然记在了王满囤身上,出门时还敲着他脑门,逼着所他到底得罪了谁,怎么让人这么黑了。王满囤平时坏事做多了,欺负过几年前的地区来的女知青,给省城勘察队的车轱辘扎过钉子,女人嘛,从四十如狼似虎的寡妇,到生性风流的姑娘,不知道得手了多少个了,至于人家老公知道了怎么报绿帽子仇,他早就麻木了。刘波倒不是没怀疑过丁凡,可到了四轮车那,发现丁凡睡的呼呼的,二胖趴在车帮上拿着两个火柴棍玩耍着。“胖子,你们刚才干的好事?说,谁出的主意?”刘波一改往日文雅形象,一脸怒容的叫嚣起来。二胖倔强的抬起头,挨个看着他们,有些发蒙还有些委屈不服的纳闷道:“咋了?什么好事?丁子哥一直在这看着车,就去树下撒泡尿,都睡了半天了,我俩都饿着肚子呢……”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胖子,越说越委屈,都带着哭音了。丁凡听到这些人回来,慢慢的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眼睛,淡淡的安慰二胖道:“算了,算了,咱们回去吃吧。”李五三讪讪的站在一边,正在想着怎么和姐夫刘成林解释今天的事,倒是那刘成林也熟悉二胖,知道这家伙谁都收拾不住,怎么在这个民警跟前规规矩矩的那么听话呢。很自然的,他就看到了丁凡,只见此人板正的平头,方方正正的脸庞,一双浓眉大眼灼灼有神,举手投足间干练无比。就在他心中暗叹此人绝非寻常人家子弟时,饭店门口走出来两个人,正急匆匆的往这里走了过来,他们如同瘟神似得,看的现场的人都低下了头,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二胖傻呵呵的看着他们,“不好,那个服务生认出我来了?”纵然丁凡心理素质再好,还是做好了准备:目视前方,随时准备应对发生的情况。“孙经理,你这是?刚才我们……”刘波满脸惊诧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孙二,顿时感觉意外,快步迎了上去。在他心里,怎么也不会相信孙二这么快就想开了,过来道歉,还带着一包包的东西。那个小服务生提简装的牛皮包装纸盒,足有三四层厚,这种纸防潮、防油、无毒,只有新亭这种国营饭店才能用得起。服务生提着重重的食品盒,看起来重量不轻,压得身体倾斜,脸上还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刘波,这事和你没关系,我有别的事。”到了跟前,孙二脸上微笑骤然停了下来,轻声敷衍一句,和他擦肩而过,继续向着车厢走去。到了车跟前,他伸手和丁凡握了起来,转头吩咐服务生道:“小二,把这个给丁老师带着,我俩刚才聊的很好,小丁岁数不大,在厨艺方面很有两下子,一出手就值得我学习,丁兄弟,能否再聊几句。”在别人一片几乎傻了一般的目光中,丁凡利索的跳下了车,随他走到了旁边,悄声答谢道:”“这个,不知道您是哪个单位的?是,是饭店的吗?刚才咱俩就闲聊了会,真不知道……”丁凡做事谨慎,绝对不是交浅言深的人,不管人家对自己怎样,必须事先问个清楚,否则就是送来金山银山,也万万不能收下的。他想起来了,这位不就是刚才自己和二胖饿的难受,用画饼充饥和望梅止渴的法子回忆一起在山里烤狍子肉串时偷听的那位吗。“本人孙二,这家饭店的经理,咱们都是喜欢尖端厨艺的人,你说的原汁原味的大烧烤我琢磨了下,要是那么做起来,真有点的返璞归真的感觉,食材新鲜的不能在新鲜了,烤熟就吃,再用你说的那些材料提鲜,新鲜肉吸收佐料时间快,效果好,算是学了一手,关键是……”他谦虚的说着,用打量神秘专家的眼神看着丁凡,言外之意能不能再多教几道菜。丁凡客气的耸了耸肩,很是自然的双肩环抱,身上的警服似乎在说明自己是个出门到这里办事的民警,态度诚恳谦逊的说:“哥们,我从小跟着姥爷专门吃京城的特色小吃,认识些饕餮大师,下回有空咱俩好好交流交流就是了。”等他们闲聊着走回来时,刘波、李五三、郑助理纷纷向后让着,那一双双惊呆的目光里都在猜着丁凡到底什么背景,连最有实力的孙二经理对他奉为上宾,问题是李五三还没听说除了县领导,新亭国营饭店给别人送过精致的礼包呢。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