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睢赶到医院时,医生正在给王子钦脑袋上被砸出来的口子缝针,但精神看上去还行,除了脸上有些青肿,好像没有别的伤处,应该伤得不重。
王睢先松了一口气,接着生气,妈的,还以为这臭小子已经改邪归正学好了,这才过了多久又故态复萌?之前老老实实跟他抱枕洗心革面、好好做人都是骗人的吗?
王睢黑着脸质问他:“怎么回事?你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王子钦像是被抽走魂魄一般,呆呆愣愣地坐在那,连听到爸爸的问话,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爸爸。
王睢撞见他空洞痛苦的眼神,愣了愣。这不是王子钦第一次打架,以前也不是没打进过医院,但从没见过王子钦这个模样,哪次不是闯了祸还天老大我老二的态度?次次都狂的很,仿佛还能爬起来再打一架。
可这次……怎么会这样?不是听说韩家那儿子被他打得更惨吗?
王睢一下子生不起气来了,他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话,语气却完全不一样,变得轻柔许多:“到底怎么回事?”
王子钦的伤口包扎好了,他望着他爸,眼泪突然无声地涌出来:“爸。”
“你、你哭什么啊你?”王睢傻眼了,到底所有的父母都会护着自己的孩子,看儿子都哭了,他瞬间心软了,能把他这个臭屁的儿子整成这样,绝对是那个韩枫的错,他儿子是被逼急了才会动手,“韩家的那小子怎么欺负你了!”
王子钦憋了好半天,没头没尾地说:“我的东西丢了。”
王睢不明所以:“啊?什么丢了?很贵吗?丢了就再买啊。钱不够?钱不够爸爸给你。”
王子钦摇摇头:“买不到的。”
王睢:“那就去找,在哪丢的?”
王子钦深吸一口气:“被人捡走了。”
王睢皱眉:“你都知道被谁捡走了,去找那个人要回来不就好了?”
王子钦沮丧地说:“我觉得他不会给我的,我要不回来了。”
王睢看他缩在位置上哭唧唧的窝囊相就来气,上前两步,伸手把他从椅子用力地扯起来,王子钦只得站起来,王睢厉声说:“站好!站直!你瞧瞧你现在的倒霉样子,还不如以前天天给我闯祸的时候呢!”
一点精神气儿都没有,跟死了老婆似的。
王子钦提不起什么劲儿,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垂头丧气、流着眼泪看着爸爸,一声不吭。
王睢板起脸来,严肃地说:“我可不记得你是个孬种,平时问我要钱要东西不是很理直气壮吗?现在怂了?想要什么就自己去要回来。连试都没试过,你就觉得做不到?我本来以为这个暑假下来你应该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这样。乔叔叔还说你只要愿意做,是个聪明勤恳的好料子,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王子钦听到“乔叔叔”三个字,被戳到痛处,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反而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
时间不可能倒流。
当他和韩枫打完架后,他忽然认清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那么懊恼,那么痛苦,又是为什么会因为沈垣对他的冷淡和鄙夷而想要去改变自己。
因为他喜欢沈垣。
原来他喜欢沈垣。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恍然记起高一那年有一天上课,上着上着沈垣突然不见了,同学说是他家里出了事,后来王子钦才知道沈垣的妈妈车祸去世了。沈垣再回来时,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难过,只笼罩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般的死寂,午睡休息时,他看到沈垣闭着眼睛、枕着手臂在睡觉,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来。
又可怜,又可爱,他想去摸摸沈垣的头,还是把手收了回去。他不想看到沈垣这样,害得他也有点难受,最后却故意把沈垣吵醒过来,看着沈垣迷迷糊糊的脸庞,凶他:“别睡了,老师催作业呢,帮我卷子写好。”
沈垣从梦中被惊醒,困惑地看他一眼,低头默默地“哦”了一声。
假如那时他没有收回手,没有凶沈垣,而是好好地安慰他,他们之间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韩枫是有错,不是韩枫的那杯酒,沈垣就不会和乔海楼在一起。可是,他难道就没有错了吗?他才是错的最多的那个人。
假如他以前是个好人,那他当时看到一个脚步轻飘、情况不对的男生被带走,起码会上前看一眼,那样他就会发现那是沈垣。
可当时的他,是一个自私自利自大的人,所以他只是骂了一句“恶心”,就转身离开了。
爸爸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