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傍晚,并不给人暖风习习的惬意,反倒白日里的酷热尚在,但这并不影响人们依旧习惯了的生活节奏。
红霞漫天,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开始踏着夕阳余晖归家,不过一部分村民则选择留在田间利用天黑前的时间多干一些活儿,锄头挥舞汗水滴落,杂草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对于世间绝大多数人来说,生活其实并不美好,但这样的画面在某些人眼中却无比优美,用诗歌画卷去描绘它。
同样的画面,站在不同的角度和心情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小溪村的学堂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课业,憋了一天的小孩们跑出学堂范围尽情撒欢,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村子上空。
对于懵懵懂懂的孩子来说,永远都是那么的无忧无虑,生活苦点累点他们也没有那种认知,只会觉得本就该这样,成长过程中才会逐渐对生活有明确的概念。
小溪村的学堂不大,仅仅只是蒙童阶段的教学,更深入的学问就得去镇上县里其他大的学堂了。
学堂虽小,但并不妨碍它成为无数人做梦都想去进学的地方,多的是人家想尽办法把小孩送去那里,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小溪村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不求搭上关系,若能见一面就是荣幸了,听闻那位偶尔还会在学堂讲课呢。
可惜小溪村的学堂不接收外人,否则村子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
尽管只是启蒙学堂,这里的师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很多退下的高官都会来这里偶尔讲课,对他们来说那也是一种荣幸。
蒙童阶段的师资力量,小溪村的学堂已经堪比大离的四大学宫了。
要说最让人趋之若鹜的,还是牛角镇的学堂,那里毕竟是曾经那位学习过的地方,如今一再扩建,俨然朝着大离第五大学宫发展,曾教过那位的先生,尚在人世的,无数人争相想要去他们的课堂上听课。
短短十多年时间罢了,当初教过那位的先生们其实仅个别离世。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甚至因为那位的缘故,牛角镇都受到了巨大的福泽,‘肉眼可见’的朝着大城发展,是无数人优先选择安家的去处之一。
世界就是这样,人性就是如此,很正常的事情……
“阿宝,今天先生教了你们什么啊?说来听听?”小溪村中间的那颗杏树下,一位迟暮的老人看着撒欢的小孩笑呵呵的询问。
杏树依旧,还能看到一根断裂的枝丫痕迹,这棵树无数人前来瞻仰过呢,意义特别非凡,是那位命运转折点的地方,若是那位当初被选上去了江湖门派学武,他如今会是什么样呢?恐怕依旧没用什么区别吧,那等人物,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什么的,哪怕过程不同,结果也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那位来挑选弟子的人,因为露一手劈断一根杏树枝丫,仅仅这样如今就有不小的名气。
啧,但凡和那位能沾上边的,都被人们津津乐道。
“今天先生教了我们礼仪,仅仅拱手礼就有很多说法,好难哦”,被问到叫阿宝的小孩挠头苦恼道。
老人笑呵呵说:“做来看看”
于是阿宝不伦不类的行了个拱手礼,若是他先生在的话一定会抽他屁股,因为他做错了,是骂人的意思。
小孩不懂,老人也不懂,没人在意,童言无忌不是么,而且本身意义并不在这个动作,而是老人眼中对幼小生命的美好。
真好啊,如今的后辈算是赶上了。
“不错不错,滚犊子回家吃饭去吧,好好学,以后向你世叔那样考功名,跨马游街,好风光的”,老人挥手道。
小孩乐呵呵的跑了,边跑边说:“功名根本不用考啦,朝廷早就给我们村每年五个各级功名名额,总能轮上的”
“混小子,功名有什么用,学问才是自己的,要不然废物依旧是废物”,老人当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阿宝早就跑远了……
院子里,江素素和江小惜在纳凉做针线活儿,画面静怡。
“姐姐呀,这都是第十套了,根本穿不完吧,而且有必要这么急着准备吗?”江小惜撑着下巴无聊到。
江素素用针在发间摩擦了两下头也不抬道:“大孙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呢,得早点准备着,当年小景出生的时候家里可难了,他衣服都没得穿,还是用大人的旧衣服改的,如今可不能亏待了我家大孙子”
“苦日子都过去啦”,江小惜有些感慨道,旋即努努嘴又说:“时间过得真快,姐姐都要当奶奶了,可你看上去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呢,对啦,你大孙子还差这点吗?他娘可是皇帝呢”
“听小景说儿媳妇不打算当皇帝了,而且那能一样吗,这可是我这个当奶奶的亲手做的”,江素素笑了笑道。
她们只有对生活的美好,其他的根本就不在意。
云山扛着锄头回来了,哪怕如今也没有放下地理的活计,从小就干活儿,根本放不下,要不然浑身不得劲,尽管根本就不靠地理那点收成过日子。
他一回来便问:“孩儿他娘,等下吃啥?”
“锅里热着的,都是你爱吃的”,江素素抬头笑道。
云山当即乐呵呵去屋里了。
相濡以沫二十多年,风风雨雨经历过,而今可谓苦尽甘来,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日子过得啊,当真是蜜里调油。
后山,云林牵着大黑在放牛,一座坟堆在边上静静伫立,碑上写着‘云氏慈母邓娥之墓’。
这是云林早已经故去的老伴之墓,他经常来这里徘徊陪伴,阴阳两隔,不管是云林还是墓中的老伴其实都挺孤独的。
“而今日子好了,你却看不到了,那些年苦了你啊,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等等我,过些年就来陪你,可是放不下家里啊,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有本事的话我们还在一起,如果我没本事,就别跟着我过苦日子了……”
云林看着墓碑自言自语,眼中满是沧桑,儿孙面前他从未这样过。
膘肥体壮一蹄子能崩碎山头的大黑默默啃草,守护着这位老主人……
镇上,当初卖厕筹为生的张长贵而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员外郎了,儿孙满堂,身体已经有些发福,平日里往来进出非富即贵。
曾经的牵线搭桥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但他从未拿这件事情出去主动炫耀过,底层出身的他懂得人要学会知足,贪得无厌再大的恩情也有用完的时候。
王柏林周金泰陈一剑,而今他们主动被动也好,还是因为和云景的关系也罢,大小都是个人物了,哥几个不时聚集在一起,开心之余更多的则是无聊,再也回不去曾经了呀。
“阿景说忙完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忙完”
“到时候哥几个勾栏听曲?”
“拉倒吧老王,你这不是给人涨身价嘛,这便宜可不能给人占了,还有,不是我说你,悠着点,小时候早早就破身了,小心短寿我跟你讲”
“又翻我黑历史,那会儿不是不懂事嘛,尽好奇了,我如今有好好保护自己腰子的”
“呵,家里十多房小妾了,你就是这样保护的?”
“你看,我每天都喝枸杞水,阿景说这玩意好,他总不会骗我吧,还有,别说我了,胖子,你都快成猪了,啥时候能瘦下来?”
“瘦下来干啥,又不是吃不起”
“也是,不过啊,胖子,你现在还乱吃东西吗?”
“不了,小时候无数次差点把自己吃死,早改啦”
“那为何昨天我听说你家请御医去了?貌似有些人乱吃东西中毒,人家御医手段高明才捡回一条狗命!”
“放屁,这是造谣,诽谤,谁说的?我去找他”
“好了好了,别吵,要不打一架吧”
“滚,那什么,剑客你还练剑吗?”
“我练个锤子”
“别学阿景当初的口头禅,不过练锤子也不错,吃不起饭的时候可以去矿山砸石头糊口”
“一个吃货,一个老色批,我一个剑痴却又练不出什么名堂,还是阿景厉害啊,他的人生才是最完美的”
“我严重怀疑是他把我们优点全都偷走了”
“赞同”
“等他回来哥几个收拾他?”
“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哼,一帮没用的东西,不过你们得帮我收尸啊”
“收个屁哦,人家阿景吹口气给你灰都扬了”
“那算了,我没活够”
“哎,无聊,我和你们俩大老爷们儿瞎扯什么淡,走走走,喝酒去……”
新林县衙门,一黑衣蒙面女子提着一颗用布包好的首级走了进去,此女身材曼妙,仅露出眼睛以上看不清面容,但没人怀疑她的容貌,定是一位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