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孩子病了。学校有事?老毛病啦……总也不好,愁死人……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电话挂断了。

谢霖发了一会儿呆。柳南蕉的妈妈,似乎对这个孩子并不在意。他与林燕婉相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能感觉到林燕婉对他的在意。谢霖有很多丑丑的毛织品,毛衣毛裤毛线帽子。虽然他因为嫌弃它们一直没穿戴过,但还是别别扭扭地把它们好好收着。甚至在有一次,他发现它们被虫蛀了以后,气急败坏地要求父亲扣掉保姆全部的薪水。谢父当然没同意,谢霖为此当着保姆的面掀了一桌子菜,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

谢霖没等到那个电话。他之后又拨过去好多次,那边的口气越来越不耐烦。谢霖这辈子没被人用那种态度对待过,当即摔了手机,再也没打过那个号码。

柳南蕉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静悄悄回来了。那时候已经开始期末复习,考试要全年级排大榜,功课重得要命。谢霖远远看见柳南蕉和临近的同学讲话,他比离开前似乎又瘦了。

谢霖踌躇起来。他也想和柳南蕉说话,问问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电话,还想问问,为什么柳南蕉的哥哥那么讨厌。但是柳南蕉的目光一次也没有望向谢霖的座位。

这让谢霖感到失望。

很快就是暑假。柳南蕉消失了。谢霖按照通讯录上的家庭住址去找过柳南蕉的家。那个小区进出要查身份,保安说什么也不肯放谢霖进去,一定要问他要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谢霖不想让柳南蕉知道自己来找他。双方僵持许久,谢霖最后被司机劝了回去。

他去疗养院和林燕婉呆了几天,又受不了母亲的絮叨和眼泪,最后随父亲的朋友去了海岛。那边有水产养殖场。谢霖每天泡在海里,饭量涨了两倍。开学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疯狂窜高了一大截,皮肤变得黝黑光亮,头发也剃成了短寸。父亲的朋友与父亲终归不同,他那炮仗一样的脾气终于有了收敛,待人接物也稳重了些。看上去似乎猛然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他给全班分烤鱼片和鱿鱼条。东西递到柳南蕉跟前时,他看见那人睫毛颤了颤:我不吃。

谢霖的脾气差点又回来。但这一次,他克制住了自己:大家都拿了,给个面子吧。

他这辈子头一回如此低三下气,实在是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但是海边的经验告诉他,要钓鱼,得先有鱼饵。要捉螃蟹,要先放篓子。

于是他更耐心了一点:我还有虾干,你吃么?

柳南蕉只得拿了一小片鱼片。谢霖终于放过了他。

但这种程度的接触远远不能让谢霖满意。他总觉得柳南蕉理所当然地应该亲近自己,就像其他人乐意围在自己身边一样。可惜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事不尽如人意。望风而逃,是每一次谢霖靠近柳南蕉时唯一能收获的结局。

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有段时间,他开始前所未有地用功,为了找机会去问柳南蕉一些看上去不那么白痴的问题。这个法子似乎有点奏效。柳南蕉面对他的靠近还是会绷紧身体,但是没有逃跑——同学都在周围,许多双眼睛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