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缝隙代表的就是佛国之门,天坛佛会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挑选出去往佛国的僧人。片刻之后,所有收到请柬的人,俱都进入了佛国之门。缝隙背后,见到一个禅院,是佛理寺的内院,十分寂静。普亮到了此处后,愈发虔诚,杨邺看出这点,明白这小和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杨邺便道:“你自去吧。”这里是三宗收录弟子的地方,天坛上胜出的人,大多都能进来。普亮合掌,走向禅院。这里还有最后一项考验,红尘关。红尘关的考验可以说是最难的,也可以说是最简单的,因为不论怎么答都是对的,不论怎么答都是错的,但不管是答对还是答错,都能够通过。所以就称之为红尘关,不脱红尘,也脱不了红尘。最早进入禅院的人不是普亮,而是游僧大庄,但是片刻之后,不论是从何处进入禅院,都聚到了禅房当中。禅房内坐着光明寺的主持正行法师,在他的身前摆着十个蒲团,正是今天通过的人数。除了普亮跟明山,其余人虽然有些意外,但想通之后就觉得理所当然。佛理寺是在光明城中,光明寺也在光明城中,那么光明寺的主持是佛理寺的人,再正常不过了。正行法师好似看出众僧想法,便道:“贫僧非是佛理寺僧人,只是光明寺老僧。”很明显,正行法师是有神通的,能看出他们的想法。紧接着,考验就开始了。正行法师开始询问,次序也是按着他们的登坛顺序,首先是本阳。“本阳,你最放不下何物?”本阳便答道:“是寺院。”正行法师道:“不错,你最放不下寺院。”本阳点点头,他从出生就在鹤阳寺,迄今已经几十载,怎么放得下寺院。正行法师便道:“正因你放不下寺院,所以你会败给着眼万物的大庄。”本阳默然,如果放下寺院才能接触到佛国,很难决断。正行法师又道:“因此本阳你就在佛理寺修行三月之后,再回去看看寺院,无论是放得下或是放不下,都要来给我一个答复。”本阳点点头,这样再好不过了。正行法师又望向大庄,问道:“大庄,你最放不下何物?”大庄答道:“是庄园。”正行法师道:“不错,你最放不下庄园。”游僧大庄小时候的生活并不好,所以才在富裕之后盖了间豪宅,佛经虽看重,但豪宅亦是看重。正行法师便道:“所以你贪恋庄园的闲逸,虽着眼万物,却输给了正反对立的慈尘。”大庄合掌,正是如此,他放不下庄园的闲逸。正行法师便道:“同本阳一样,你在佛理寺修行三月后,回去看看庄园,放得下或者放不下,都来给我一个答复。”大庄点头,如此最好。正行法师继而望向慈尘,问道:“慈尘,你可知晓你为何会败给普亮。”慈尘摇头,并不知晓。正行法师便道:“普亮所讲的故事,你应当有些领悟,不妨说说。”慈尘点头,合掌道:“那小僧就说了。”慈尘认为,正反虽然有时模糊,却也能通过明辨来分清,所以正反的划分是十分明显的。正行法师听完,道:“你再听我讲个故事。”慈尘点头,正行法师就开始讲了。有一片水质浑浊的池塘,其中有着莲藕与田螺。水质浑浊,莲藕的表面沾上了一层淤泥,但是削去莲藕的表面,内里却是雪白剔透。同样因为水质浑浊,田螺有外壳抵挡,并没有沾上淤泥,但是田螺的肚子里面,却有许多淤泥。脆弱的莲藕只是表面抵挡不住,而坚硬的田螺却是内里抵挡不住。那么,莲藕是正,还是田螺是正?慈尘还是不明,道:“莲藕是正,田螺是反。”正行法师便道:“莲藕为了不让淤泥侵入内部,便让表面沾上淤泥,田螺为了存活,要以淤泥为食,所以内里便会沾上淤泥。”“那么同样为了生存,谁正谁反呢?”慈尘不语,明白了意思,但仍不能释然。正行法师便道:“不能明白也好,所以你会输给熟习经文的普亮,他有许多方式能让你无言。”慈尘默然,正是如此。“同样的,你亦是在佛理寺修行三月,之后外出游历三月,回来告诉我答复。”慈尘点头,如此最好。正行法师又望向普亮,问道:“你可知你为何会赢?”普亮道:“因为弟子熟习佛经。”正行法师道:“正因为你熟习佛经,所以佛经上有的你都能说,而佛经上没有的你就说不出。”普亮点头。正行法师又道:“那名灰袍僧人不通佛法,但他只要用你不知道的问题来问你,你就会输。”普亮又点头。正行法师继续道:“你之所以没输,是因为你察觉到了那名灰袍僧人的僧衣很新,你才会赢了。”普亮合掌,十分惭愧。正行法师又道:“所以当有知道你不知道的问题,来问你这个问题,你就会输。”普亮沉默下来,的确是这样。正行法师便道:“同他们一样,修行三月,外出游历。”正行法师又望向明山,道:“明山,你为何放不下?”明山道:“小僧已经放下了。”正行法师一笑,道:“放下最好,放下最好。”正行法师略过明山,望向其余五人。“苦僧,你放不下何物?”“我放不下佛。”“佛不需要放下,只要虔诚礼佛,终会见佛。”苦僧便明白了,而余下四僧,迷梦僧、求法僧、广度僧、明僧,俱一一明白。十人俱都明白之后,正行法师便起身,推开了禅房的门。“离开此房,自有引路僧。”十人一一离去,最后离去的是明山,在明山之前离去的是普亮。“弟子去了。”普亮离去片刻后,正行法师就望向明山,明山识趣地离去,不过他并不需要引路。除开明山外,其余众人俱都见到一位引路的僧人,带他们拜入三宗。杨邺便转身回了天坛,方绩的身旁多了一位僧人。“觉相。”杨邺道。之前那名穿着灰袍的僧人,就是觉相法师。觉相法师立掌,道:“杨施主,别来无恙?”“当然无恙。”杨邺道。觉相法师便不跟杨邺说话了,继续同方绩交谈。“方施主来观看佛会,是意外之喜,还请方施主移步到天池,也方便招待。”天池是光明山上的奇景,就在光明城后不远处,多是三宗用来待客的。觉相不理会杨邺,杨邺也不在意,就跟在两人身后,向天池走去。行走途中,普亮他们也出了佛理寺,朝天池走去。光明山上的天池,不仅是用来待客的地方,同时也是罕见的灵池。普亮他们九人当中,只有普亮跟其余一僧两名年轻僧人,其余七人全是老僧,就是得到了修行功法,恐怕也没多少日子修行了。天池的用意就在此,使老僧枯木逢春,同时也为年轻僧人开放,毕竟人食五谷,腹积余毒,泡泡天池能去毒。杨邺跟在觉相与方绩身后,听到觉相问方绩:“方施主,你上次来天池是什么时候?”方绩想了片刻,才答道:“五百年前。”觉相这次也问向杨邺:“杨施主,你呢?”“三百年前。”杨邺道。觉相一笑,道:“时隔多日,两位再次来到天池,有何感想?”方绩道:“物是人非。”杨邺却道:“多了个和尚。”方绩当时来的时候,光明城跟现在又不同,除了佛理寺之外,一切都变了。所以方绩才有物是人非的感叹,不过单是光明城也不会让方绩感叹,更多的是对自身情况的喟叹。至于杨邺说的‘多了个和尚’,是因为杨邺从来没在意过光明城,在意的是‘多了个和尚’。和尚是谁,不言而喻。觉相听到方绩的话,脸上笑意更浓,听到杨邺的话,脸色一黑,和尚也是人。杨邺立即道:“觉相,我发现你变了。”。觉相脸色冰冷,立即追问:“变在何处?”杨邺道:“三百年前的觉相,别人侮辱他他也会淡然处之,现在却恨不得踹别人两脚。”觉相脸色愈发冰冷,道:“那是因为三百年前的觉相,还在学习佛法,三百年后的觉相,已经学到佛法。”杨邺问道:“那什么是佛法?”觉相吐出一个字:“人。”杨邺就明白了,并不是觉相变了,而是觉相本来就是这个性格。杨邺就道:“那你是人否?”“是!”觉相道。杨邺便道:“既然是人,为何别人辱骂你,你却骂不还口?”觉相道:“因为我是人,所以我骂不还口。”两人继续争论,在方绩觉得两人快打起来的时候,气氛却消失无踪。“我发现我说不过你。”杨邺道。觉相道:“我也说不过你。”方绩这才明白,两人是在斗嘴,但素闻觉相庄重,没想到却是这种模样。“天池到了。”杨邺道。“对,到了。”方绩道。两人的话中,有着一种只有对方才能知道的信息。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