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之战后的三十年,九州极为平静,高阶修士在这三十年中,基本上都没出现过。而在三十年过后,才出现了合体期修士的身影,齐齐聚向平州。自然,出现过合体期修士的地方,也不时传来高昂的议论,猜测着他们去平州的目的。或许是寻宝,或许是轮道,或许是比斗,什么猜想都有。已经远去的杨邺就听不到了,他是收到了平州三宗的邀请。法宗、理宗、佛宗,共是平州三宗。法宗是法华部、阿含部、本缘部三部,其中法华部又分法华部与华严部,整个法宗以神通闻名,僧人最多。理宗为般若部、宝积部、密教部三部,其中宝积部又分为宝积部与涅槃部,整个理宗以禅理闻名。佛宗则分为论集部与经疏部,以悟字为宗内主旨,以典籍众多闻名,僧人最少。平州三宗就合力掌管着平州,人人礼佛,说是净土也不为过,道不拾移,夜不闭户这种情形,在平州真的能见到。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在平州之上,普通人跟修士没什么区别,都是修佛之人,同在寺院中听禅,彼此间无有差距。这也是大多修士所理解不了的,有了凡的力量后,没有多少人能跟凡人一样生活。平州三宗邀请杨邺来,是请杨邺参加平州的盛举天坛佛会,举行的地点就在平州正中心的佛理寺。平州有三座大寺,其余的都是小寺,大寺名字分别是法华寺、明间寺、佛理寺。法宗法华寺,位于平州东部,理宗明间寺,位于平州西部,佛宗佛理寺,位于平州正中。不过杨邺早来了三天,天坛佛会还在准备当中,三天后才会开始。杨邺便在光明城住下,等候天坛佛会开始。杨邺清晨到光明城,找了间寺院住下,下午才出客房,却听到不远处有争吵的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是在为家产而争论。杨邺好奇之下,便找到了事地点,见到了事主。两名年轻男子,一人着常服,一人着僧袍。“兄长,我虽然出家,但也有权继承家产。”“想要家产不可能!”粗一看,似乎是哥哥要霸占家产,弟弟要讨回家产,但是仔细看,事情却并没有那么简单。一名围观的路人,回答了杨邺的疑问。这两人的父亲前些天去世,之后两人为了家产,便来请光明寺的主持为他们做决断。这也是平州一贯的形势,如果有事情解决不了,就会请有德的僧人来解决。而家产的分割,也是这些事情中,非常靠前的事情。平州人人礼佛没错,但该有的一样有,只是同其他部州还有些区别。如光明城中的王室,虽还是王室,但跟普通僧人一样生活,除了多些钱财外,跟普通僧人无二。此外,城中的权贵亦是,除了比普通僧人多间大屋子,基本上也没什么区别。而钱财的分割,最容易引矛盾,在权贵的家中亦是。这两人的父亲就是光明城中的权贵,精通佛理,同时到处讲解佛理,更攒下无数钱财,而他的两个儿子,现在就因为他的钱财而兄弟反目。大儿子平日里德行不太好,而二儿子虽然是名僧人,但似乎也不好。那名围观的路人,则是继续讲解着所谓内幕。原来那两人的父亲其实留下了遗嘱,说钱财对半分,但是大儿子却不愿意,他要占六成,因为二儿子从来没回过家。二儿子则在光明城之外的地方当僧人,他也跟大儿子一样,要占六成。两人都要占六成家产,而不肯五五分,就闹到了光明寺来。这路人也顺便介绍了自己,他以前是僧人,跟两人的父亲还认识。同时杨邺也从这人的口中得知了,那大儿子也当过僧人,只是并没有当多久。光明寺的主持迟迟没出来,通报的僧人说正在迎客,很快就会来。杨邺便继续在这里等,同时又听到了许多流言。一名老者与他的同伴一名老僧低声交谈着,根据杨邺身边这个路人的话,一人认识那两人的父亲,一人是跟其父亲熟识的老僧。“普明一生礼佛,儿孙却不孝。”“广善不善,远贤不贤。”普明就是那两人的父亲,广善就是那大儿子的法号,远贤就是小儿子的法号。普明跟他的大儿子广善,都是在光明寺中出家的,而光明寺一共四辈,正、善、普、广,这样看的话,普明也算是高僧了。远贤则在光明城外的一个小寺院中出家,叫小常寺,立寺年岁不久,只有两辈,恒、远。“正行主持出来了!”有人呼道。大儿子跟小儿子对视一眼,望向了声音的来源。一名穿着黄色僧袍的老僧,缓缓走出来。那广善跟远贤就欲说话,这老僧却抬手止住两人。“容贫僧问些问题。”黄袍老僧声音虽然苍老,但颇有中气,他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人打断。老僧露出笑容,望着广善道:“广善,你十二年岁在光明寺出家,现在怕是过了二十年吧。”“是如此。”广善点头。老僧便又问道:“你可有认真修持佛法,没忘了佛经里的经义。”“忘了些。”广善答道,他虽然想说没忘,但说谎是行不通的。老僧点点头,看不出心中想什么,转头望向远贤,问道:“远贤,你何时出家,至今几年?”远贤的僧袍很新,这时应道:“三年前出家,至今三年。”老僧望了眼僧袍,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在小常寺的恒法那里,学到什么佛理?”“美丑由心而生,由心而变!”远贤应道。老僧点点头,心中了然,又望向广善,道:“广善,你现在心中可有决断?”广善双手合十,低头道:“任凭主持决断。”老僧又望向远贤,问道:“远贤,你心中可有决断?”远贤亦低头,双手合十,道:“任凭主持决断。”老僧便也双手合十,望向两人,问道:“那便远贤六成,广善四成,如何?”“主持明鉴。”围观的众人齐声赞道。广善脸色一变,但还是没反驳,而是点头接受了这个决断。远贤则双手合十,念道:“大师明鉴。”人群中的杨邺却低头一笑,他看到了远贤方才得意的笑了,而这元婴期的主持应该也看到了。广善便同主持告辞,便欲离去,随即远贤方丈告辞,同时望了一眼广善,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且慢!”黄袍老僧喝道,止住了两人动作,以及即将散去的人群。这老僧也见到了站立不动的杨邺,略一瞧,竟是一位前辈,但此时人多,他也不好多言。投了个问候的眼神,老僧便望向了广善跟远贤。随即老僧又望向人群,道:“众位施主,不妨等会再离去。”老僧又望向广善跟远贤,开始抽丝剥茧,道出内幕。“广善,你平日自持勇武,但也无过,但远贤你,却是有过。”广善看到转机,精神振奋许多,点头表明老僧说的话是对的。德行不好只是谣传,广善只是力气大些,同时易怒,但也未曾伤人,只是三人成虎,德行不好便传开了。远贤却一惊,事情生变数,最担心的就是他了。围观的众人也瞧出点什么,难道事情会有转机。老僧目光幽深,朝着两人道:“普明的遗嘱,并非你们所说的罢。”老僧语气颇为肯定,这是经过许多细节推断出的。广善点点头,被看出了他也不介意说出来。“我爹他留下的遗嘱,是我分六成,远贤分四成。”不少人明白了广善的意思,但也有些不解,为什么高僧普明会这么做。远贤脸色一变,明白了其中关窍。老僧便道:“普明是你们二人的父亲,当然明白你们二人的秉性。”普明留下的是六四分的遗嘱,而广善心善,改成了五五分,只是远贤却十分贪婪,伪造遗嘱,改成了四六分。老僧继续道:“广善不善,却也无恶,无善无恶,为中人也。”这句话是说广善平日里虽然没有什么善行,但也没什么恶行,不行善不为恶,是普通的人。围观的人就明白了,同时也想到了远贤。老僧望向远贤,道:“那远贤所做,就有诸多恶事了。”“第一,贫僧问远贤出家几年,远贤答三年,此事不假。”“第二,贫僧问远贤学到什么佛理,远贤答美丑由心,此事也不假。”“第三,贫道方才问远贤如何决断的时候,远贤想的是他占六成,但说的却是五五分成。”老僧一连数言,歇了口气,继续道:“远贤现在是一名僧人,如果是平日的话,还能多分些,但现在却不能。”远贤脸色愈不安,但紧低着头,也没人能见到他的脸色。老僧道:“远贤出家三年没错,但僧衣却如新衣,真行礼佛的日子,不过半年,同时那小常寺的主持恒法,贫僧亦是熟识,他的佛理,也最少需要数年才能学到。”“那便是远贤礼佛半年,看到恒法的佛理,用来蒙骗我等。”老僧道,又指向远贤,道:“同时远贤亦伪造遗嘱,欲混淆我等视线。”老僧又道:“并且远贤多年未归,却是在外游乐,连其父亲圆寂,亦是不归。”老僧一番话下来,广善无悲无喜,远贤脸色惊怒,围观众人无言。老僧又道:“方才贫僧只是问话,作不得数,因此是广善六成,远贤四成。”“多谢主持。”广善道,这是他父遗嘱,如此也能合其意。“谢…主持!”远贤喜不自胜,未曾想还能有四成。旁人虽有异议,就是远贤的秉性实在担不得这四成遗产,但这是他们父亲的遗嘱,又是主持的决断,也当然不会说什么,片刻散尽。当然还有杨邺没走,他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贵客临门,小寺蓬荜生辉。”主持老僧道,随即便请杨邺到禅房品茗。杨邺随口应下,就到了主持老僧的禅房。禅房中,有一张床榻以及两排经书,除此外还有数个座椅,正坐着跟杨邺同样目的的人。都是来参加天坛佛会的,而很明显这个人也见到了方才生的事情。杨邺指着那人,道“我就知道是你,你没理由不来。”那人也有些意外,但立即借口反驳:“你也一样,反正都来了,互不干扰。”主持老僧见到两人在打哑谜,自然不会表什么见解,反而对杨邺多了一层认识。“敢问前辈名号,小僧必铭记于心。”主持老僧合十问道,姿态平和,不同于普通修士的谄媚。“秦州杨邺。”“灵果贼!”杨邺跟那人同时答道,但那人的答复让主持老僧不解,但最少弄清楚了杨邺的来历。“两位前辈稍待,小僧这就沏茶。”主持老僧道,随即不见踪影。杨邺便坐了下来,就在那人的旁边。“我很好奇,你怎么喝上茶了。”杨邺闻到了泉水的味道,是光明寺后山的泉水,清冽、甘甜聚在一起。那人摇头一叹,道:“你不懂,永远不懂。”杨邺却能猜到几分,嗤笑一声,道:“你那点破事儿,我会不懂?”那人却不回答,手指点在桌上,无意义的划动着。主持方丈又回来了,手上提着一壶茶,给两人杯子注下,随即才给自己注入一杯。“这忘忧茶两位前辈或许品过,但每次品来韵味不同……”主持老僧介绍道。杨邺报之一笑,随即端过茶杯,陡然现身旁那人杂乱的划痕,竟然隐藏着三个字。“忘忧草。”杨邺怜悯地望了那人一眼,将茶水饮下。片刻后,那人起身告辞,他比杨邺来得早,只是为了品一下忘忧茶。“方前辈,莫要忘了三日后的天坛佛会。”主持老僧道。“放心。”那人的声音传来。又过片刻,杨邺也起身告辞,忘忧茶并不能忘忧,甚至让人更忧。就如同方绩,本来只是为情而误,但喝了忘忧茶之后,却是为情所害。两人走后,这主持双手合十,饮下杯中茶水。“阿弥陀佛!”看来这主持老僧,也是个有故事的老僧。8出错了,请刷新重试